眼看著這人走近了，他卻沒有力氣躲開。後脖頸上傳來尖銳的刺痛，神經開始麻痺。

    那根銀針封在他的穴位上，從手法上便能覺察出這人不是一個普通的過路人，像是有備而來。

    心緊到了嗓子眼，他什麼都做不出來，不甘心地合上眼皮。

    ……

    意識重新回籠，葉雲韶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醒來。他招惹了太多人，得罪了龍門，觸怒了羅剎幫，他甚至不懷疑自己成了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

    從後頸到四肢的痠麻感漸漸消失，他轉動著呆滯的雙眸，落到床邊正捏著一根銀針的老者身上。

    這人灰色的髮絲中夾雜著幾縷白髮，留著一小撮鬍子，更為怪異可笑的是還把著灰白的長髮編了小辮子。面相顯得嚴肅，一雙眼沒有因為年歲而變得渾濁，依舊透著精明犀利。

    就是這人把自己帶過來的，而他根本不認識這人。

    “你是誰……”他執著地問道，依舊全身戒備著。

    一開口，葉雲韶也被自己喑啞的聲音給嚇到了。然而這人只是轉身到桌上給他倒了杯冒熱氣的茶水，一聲不吭地遞給了他。

    葉雲韶滿是狐疑警惕，不去接這杯茶。

    “你也看到了，我沒放毒。”這人瞅著他說。

    這人雖然說話語氣不好，做事粗暴直接，但還是可以察覺出這人對他沒有殺意。

    葉雲韶將信將疑地接過那杯茶水，他的喉嚨確實很痛，連帶著呼吸的氣管都覺得是被幹燥的空氣割裂著。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確實什麼事都沒有。

    “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麼？”這人哼道，“我看你是做了虧心事，在外面跑得跟逃命似的，以至於現在草木皆兵。”

    葉雲韶放下杯子，他做過什麼沒有必要向一個陌生人解釋，他和這個人也沒有認識的必要。

    “這是哪？”葉雲韶面無表情地問，“你帶我這裏有什麼目的？沒事的話，恕不奉陪。”

    他對這人沒印象，可以確定不是龍門，也不是羅剎幫的人。他不敢輕舉妄動，這個人沒有做什麼，並不代表這個人沒有能耐對自己做什麼。

    他曾向仞澤學了一些招數，光憑被這人封穴的手法來看，這人不比仞澤差。

    這人一手揪著自己的灰白鬍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笑道：“你現在這樣跑出去也是個死，倒不如在我這裏留著。”

    這人笑起來，眼尾和臉上都布了褶子，卻不是和藹可親的模樣，叫人覺得是個怪異的小老頭。

    葉雲韶不想陪他在這裏耗下去，錢磊和二弟還在等自己回去。如果太長時間沒有回去，錢磊那傢伙一定會留不住，主動出來找他。到時若是在碰上羅剎幫的人，他的一切付出都白費了。

    想到此處，他翻身就要下床。

    他剛撐起上半身，這個行為舉止皆是怪異的小老頭用一根手指戳著他的腦門，毫不費力地把他重新戳回床上。

    這人一臉苦惱，說道：“你怎麼就不聽勸，外面都是穆幫主的人，你以為你還有多少好運？再出去指定被他們逮到。”

    “你……”葉雲韶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他倒是沒再執拗地要往出跑，他現在沒有任何本錢和羅剎幫的鬥。

    這人把微涼的手指從自己的腦門上挪開，又自顧自地抄起他的手腕，三指搭了上去。

    “喂，你幹什麼！”葉雲韶被他攥著胳膊，沒能把手抽回來，反而把被攥著那塊面板磨得發紅。

    竟看不出來，這小老頭的力氣不小。

    “我沒帶什麼藥，”這人一邊說著，一邊從繡著繁瑣花樣的隨身包裹裡拿出一個小錦盒，“只有這個，應該足夠你用了。”

    葉雲韶警惕地看著他開啟錦盒，從裡面取了顆不大的神色藥丸。

    他跟這人萍水相逢，還在第一面就被這人用銀針封穴，在他眼裏，這顆藥不可能是好東西，大機率是送他見閻王的。

    小老頭被他戒備謹慎的表情給逗笑了，洋裝生氣地道：“我這可是寶貝，多少人千金難求，掛出去是價值連城，怎麼送到你跟前你還嫌棄了。”

    “抱歉，既然是這麼貴重的東西，也不必送給我。”

    大概是黑暗面見多了，以至於出現光明的時候，他全當做是幻覺，不去相信。

    小老頭這下笑不出來了，幹瞪著眼，氣呼呼道：“怎麼這樣不聽勸！你現在傷口發炎，腦袋再燒下去就傻了……罷了，我也不跟傻子計較。我乃宮羽生，找你來自然是有目的的。我是個醫者，不殺無辜的人。”

    宮羽生也不管葉雲韶什麼反應，吼了一通後，把那顆藥直接塞進了葉雲韶口中。

    藥丸帶著無可比擬的苦澀和惡臭氣味，葉雲韶臉色忽然發青。這顆藥的滋味實在是噁心，要說它帶著劇毒，恐怕也不會有人懷疑。

    宮羽生見他不肯往下嚥，拿起那杯茶水又給他灌了下去。

    “咳咳……咳！你……哪有你這樣的大夫！”葉雲韶被嗆了個半死，“不用被傷拖死，也要被你整死了！”

    應著宮羽生的意，把那藥吃下去，宮羽生纔算舒展開臉上的皺紋，顯得和藹了幾分。

    “早這樣多好，用得著我這麼做？”

    葉雲韶嘴裏還殘留著那藥的滋味，這種恐怖的滋味，他從前也遇到過。

    “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藥難吃得無法下嚥嗎……”他不知宮羽生哪裏來的得意。

    “哼，”宮羽生不屑地，“你也不看看我的藥見效多快，每一種藥材都是我精心選過調配的，是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大夫根本不能比的。”

    這麼說來，宮羽生跟陸鹿算是同一種路子的大夫。想到陸鹿，葉雲韶便不再抱有敵意，對宮羽生也客氣起來。

    “多謝。”他說。

    宮羽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葉雲韶忽然對他恭敬客氣，他還有些不適應。宮羽生轉身出了門，再回來的時候端了一盆溫水和乾淨帕子。

    “你，把衣服脫了。”宮羽生對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