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這不是你的錯。”陸鹿想要勸解他，卻發現自己的話如此無力，對絕望傷心的穆長風沒有任何幫助。

    穆長風重新整理好情緒，溼潤過的眼證明他遠遠沒有看起來的堅強。

    “是什麼害死他的。”穆長風悠悠地問道。

    陸鹿回過神來，訥訥道：“中毒，毒性強烈。就算髮作得沒有那麼快，按照我的能力……也不一定能做出解藥……抱歉，莊主。”

    穆長風沒有責備他的意思，說道：“這不關你的事，有一個人，我自然會找他好好算賬。”

    陸鹿從他表面平靜的話語中感受到一絲陰冷，儘管無關自己，卻還是生生逼出一個激靈。

    “莊主，您說的是？”

    穆長風這輩子恐怕都忘不了那個畫面，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狠狠地突出兩個字：“林川。”

    “他？！”陸鹿實在沒有辦法把這個人和葉公子放在一起去想，“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恨，用得著使出這樣必死的招數？”

    如果是刀劍傷，穆長風或許能及時制止，不至於一下絕命，陸鹿的妙手回春也有辦法。可偏偏是無解的劇毒，叫人毫無辦法。

    穆長風陰冷道：“或許他一開始來這裏，目的就不在我，而是在阿韶。”

    陸鹿不禁回想起上次見到林川，那個人骨子裏總是帶著倔強的傲氣。被喬三一通教訓，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傲氣不肯受到一絲挫折。

    當時，不知處於什麼原因，一個沒有交集的陌生人，竟然讓她忍不住對他好一些。

    大概是錯覺吧，害死葉公子的人，她怎麼可能會有好感。就算是當時沒有看清，現在也該知道他的為人了吧！

    穆長風感覺自己現在快要瘋了，快要不能理智地思考。

    經歷了上一次的失去，他就無比珍惜阿韶回來的每一刻時間。他卑微地抱著希望守護著阿韶，寧願一輩子就這麼做一個守護者。可現在連最卑微的願望和機會都沒有了，現實在狠狠地打著他的臉。

    “陸鹿，我很快回來。”穆長風丟下一句話，起身帶過一陣涼颼颼的風。

    陸鹿望著他的背影出去，林川的下場如何，不難想見。

    ……

    冰涼的水從頭上澆下，寒涼徹骨混雜著失去呼吸的窒息感，葉雲韶被迫清醒了。

    腦袋裏的記憶畫面還暫停在昏倒之前，勉強讓視線聚焦，周圍是幽暗的環境，牆上點著火。

    後背的傷被冰水浸泡後，已經痛到麻木了，傷口的裂縫正在隨著心跳震動著。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剛剛澆完水的阿綱，他像一攤爛泥在勉強聚合起來，從地上爬起來。

    剛剛支起上半身，肩上被用力一踩，瘦弱的身軀便再一次趴倒在地上。

    “唔……”

    葉雲韶咬著下唇，被踩的位置正巧在他的傷口上，隨著力道的加深，他的臉色逐漸慘白。

    他恍惚地想，自己恐怕又要生生疼暈過去了吧。

    踩著他的人終於鬆開，隨即在他面前蹲下。葉雲韶看到一雙短靴，然後腦後的長髮被扯拽著。

    頭被迫向後仰著，喉結展露出脆弱的弧線。

    葉雲韶也正因此看清了來人。

    不意外地，他看到了穆長風。

    又是那份放不下的自尊和傲氣從中作祟，他做了一個失敗者不該做的得意表情，笑道：“我以為你會來得更早一點……”

    穆長風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看得出來是被氣得不輕。

    葉雲韶又道：“殺了我吧，落到你手裏，我就沒想過能活著。”

    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如今能在自己生長的地方死去，也算是落葉歸根，萬丈崖下可比這裏淒涼得多。

    他像是已經看淡了生死，根本不在乎似的。他愈是這份不在乎，穆長風就愈覺得刺眼。

    穆長風咬牙，狠厲地說道：“你不怕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感受無盡的痛苦，最後在絕望裡向那個人贖罪！”

    明明是穆長風最可怕的表情，葉雲韶卻覺得可笑。可笑這人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裏。

    “他死了，沒有人解你的伏情蠱，你急壞了？我只覺得你可憐，永遠得不到那個人和你兩情相悅。”葉雲韶倒想知道穆長風對自己這個人是哪種執著。

    “你果然不怕死，”穆長風危險地眯著眼，“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激怒我。”

    穆長風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忍住殺意，他不能讓這人用最簡單的方式死去。

    葉雲韶看得出來他不會下手，更加肆無忌憚，像是窮途末路的瘋子。

    “穆長風，死是一種解脫。我只是提前讓那個人解脫了而已，你用不著這麼恨我。”

    穆長風鬆開他的黑髮，恨意如海浪洶涌地襲來，根本無法消散，抹消不去。

    地下室裏一片寂靜，除了他們幾人的聲響再聽不到別人的。

    半晌，穆長風對阿綱幾人說道：“你們都出去。”

    “是，幫主。”

    葉雲韶這才往周圍看去，記得二弟說過，地下室關押著王府所有的下人，怎麼現在一個人影都不見？

    疑惑不斷加深，他開口問道：“別的人呢？王府其他的人，不在這裏？”

    穆長風愣了一下，奇怪他在這種情況還在意別的人。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這裏除了自己以外，確實沒再發現別的人。葉雲韶不禁想到了許多種可能，心裏也害怕起來。

    原先放置著父王戰衣的地方，現在是一片空曠，據二弟說是父王下葬時一同埋在地下了。

    穆長風平靜下來，冷冷道：“我會安置好阿韶，你最好很快給我一個理由。”

    葉雲韶有些茫然，殺一個人，還需要什麼理由？

    “你想聽？”葉雲韶笑了笑，沒什麼良心的，“沒有原因，他該死，僅此而已。”

    當初阮清死後，穆長風也是這麼問他的。

    這些，都是穆長風教給他的。現在叫他飽嘗後果，葉雲韶覺得爽快極了。

    穆長風這次沒有暴走，他道：“我知道你是龍門的人，口風嚴密。你最好早些供出幕後之人，我會讓你死得輕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