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風問得急切，目光死盯著他手中握著的，自己也用了不少力。

    再昨日被喬三一通施暴，隱藏在衣料下的身體沒有一處是好的。葉雲韶腕上發痛，左手也無力握緊。

    不想被穆長風發現小臂袖子裡還藏有一隻利器，他幾乎是沒怎麼反抗就把東西松開了。

    是陸鹿之前送給他的傷藥，厚實的材質跌在地上也沒摔碎，來回滾了兩圈才停下。

    穆長風鬆開他，俯身下去撿，那專注又警惕的神情，彷彿發現的是一罐毒藥。

    “是陸大夫給的，可惜了，不是你所以為的。”葉雲韶諷刺道。

    穆長風警惕他也是應該的，畢竟在他手裏吃過的虧不少。

    葉雲韶看他草木皆兵的樣子，實在滑稽可笑，甚至有些愚蠢。

    穆長風把那小小的藥罐掂在指尖，確實是出自陸鹿。他從進來就發現林川的嘴角破損，傷痕帶著青紫，像是被人打出來的。臉上的能看出來，其餘地方就不得而知了，而且這傷在來時是沒有的。

    “有誰來過了？”穆長風把那藥館又扔回他懷裏，隨口問了一句。

    “喬三。”葉雲韶無所謂地說。

    穆長風並不意外，喬三那個暴躁性子，不來找林川的麻煩才叫他奇怪了。但不知怎的，看林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竟然會有些愧疚。

    “不是我叫他來的，喬三做事不過腦子，你……”穆長風猛然回過神。

    他在幹什麼！解釋？道歉？

    瘋了？他跟林川解釋什麼，林川是死是活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這一切，都是林川自己應得的報復！

    隨著穆長風的話音戛然而止，葉雲韶也察覺到什麼，饒有興趣地抬眼望著他。

    穆長風愣愣地，見林川帶著裂傷的唇微微上揚，是他最熟悉也最討厭的嘲諷。

    那淡色的唇開合，輕飄飄地吐了一句：“穆長風，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猶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穆長風覺得臉上發麻。

    “林川……”穆長風憤恨地咬著他的名字。

    下一瞬，葉雲韶毫不意外地被穆長風掐緊了脖子，滾燙的掌心緊緊貼合着喉結和脈搏，被用力地抵在背後的支柱上。

    “我是給你臉了，”穆長風危險的吐息貼近他的面板，“不想活了就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在我這裏找死，我還嫌髒了手。”

    葉雲韶冷眼看著他的醜陋畢現，感受到脖子上的手掌沒有收緊的跡象，便知穆長風只是說說而已，暫時不會殺自己。

    意識到這裏，他漸漸鬆開了袖底的那把匕首。

    果然，穆長風又神經病似的放了他。

    葉雲韶歪著身體，順了好久的氣。耳朵嗡嗡地叫囂著，待胸口不再被憋得難受，穆長風早就不在了。

    若是穆長風知情，或許應該要慶幸剛纔主動放手，不然他真的會爲了自保先殺了穆長風。

    ……

    穆長風從關押著林川的房裏出來，對門口的人交代，把喬三毀壞的門重新裝回去。

    猶豫著，他又交代說：“以後看著點喬三，別讓他捅出什麼亂子。”

    二個看守來回瞪眼。這種情況下，幫主不說看緊林川，反而是怕喬大哥出來捅婁子？

    “幫主，是不是說錯了？”一人怯聲問。

    “你先閉嘴，幫主還沒走遠，你不怕被他聽到！”

    說完，這人還回頭望了眼，見幫主沒有注意到什麼這邊才放心。

    穆長風確實沒有聽到別的聲音，事實上，自從喬三告訴他伏情蠱後，他就有意識地察覺到自己的聽力有些下降。

    現在所聽到的東西，都像是蒙了一層薄霧。還不至於會影響到正常生活，但和從前的敏銳度完全不能相比。

    阿韶還在前面等著他，穆長風加快了腳步。

    剛從林川那裏出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就更加明顯。和阿韶重聚的這段來之不易的時光，他一味得付出，卻也期冀過得到迴應。

    阿韶雖然不遠離他，也沒有料想中的怨恨他，可就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難耐。阿韶對他不再懷有熱望，也不會對他有任何的私人情感。

    自己於阿韶而言，可能只是個和普通朋友沒什麼兩樣的人吧。

    說著只要阿韶願意留在他身邊就好，他不期望阿韶能馬上接受他，但長此以往，他得一腔熱血還是會因此失望變冷的吧。穆長風有些慌張，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林川，那個和自己沒有任何糾葛的男人，以一種奸詐的手段強行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心想要教訓那個男人，可在發現那人被故意虐打的傷痕會覺得不忍，看到那人諷刺的笑容會覺得生氣。

    這些情感，都比和阿韶在一起要猛烈得多。一身的血都彷彿燃燒起來，這種感覺和從前是一模一樣的。

    如果伏情蠱都是真的話，他豈不是無藥可救了？但不愛葉雲韶的穆長風，更加活不下去。

    “長風，你快點。”阿韶等不及了，催促道。

    穆長風很快扔掉那些想法。這個男人是他一輩子的美好憧憬，如果沒了信仰，他恐怕連怎麼活下去都不知道，他會在九年前死在西陵外的荒山上屍骨無存。

    他快速過去，到了阿韶身邊，在他頰邊迅速一吻。

    一陣耳鳴襲來，他面上卻什麼都沒有顯露，默默忍耐著。

    阿韶，快些迴應我的愛吧，沒有時間了……

    “你在裡面呆了那麼久，別人都告訴我那個人很危險。”阿韶不滿道。

    穆長風像是看到了一抹不算強烈的希望，強裝笑臉地問道：“你是在關心我？”

    “你要是被林川傷到了，我會心疼。”阿韶衝他淺笑。

    耳鳴聲反而加劇，穆長風隱約聽到“我會心疼”幾個字，他悽然道：“阿韶，你不必勉強自己，這些虛假的話，對我沒有用。”

    寧願繼續對他疏離冷淡，也不想接受這些虛假的關心。這些幫不了他，反倒讓他更加認清自己無可救藥的事實。

    “不用急，我可以等你，等你到願意的那天。”他從沒有這樣卑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