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錢磊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伸手將他攔住。

    他的手臂還沒有好全，這時又是葉雲韶將全身的力量壓在手臂上，曾經受過巨大傷害的肌肉再次痠痛的叫囂起來。

    舊傷反覆最讓人難熬，錢磊悶哼一聲，額上冒了一層細汗。

    錢磊不顧街邊還有人，他半蹲下身，給手臂分擔了些重力。

    “林川？林川！”錢磊慌張地喚道。

    葉雲韶的腦袋一片暈眩，暈眩夾雜著噁心，眼前發黑。緩了一會兒，他茫然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躺在錢磊的懷裏。

    “我沒事……”他說著，想掙扎著站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此刻有多蒼白，任憑誰看著都是“有事”。

    “你慢點。”錢磊護著他滿滿站起身，“怎麼可能沒事，你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葉雲韶虛弱地笑了笑：“嚇到你了？怕完成不了門主的任務嗎？”

    “你……”錢磊感到無比挫敗，“我在關心你這個人，無關別的，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

    人心，他從來就沒有看明白過。

    錢磊認定他是故意來氣自己的，氣惱道：“看你這樣，想必是好多了，我也不必擔心你了。”

    他的關心，葉雲韶從沒打算要過。本來就不想讓人觸碰，他自己扶著牆慢悠悠走著。

    “好好的怎麼會昏倒？仞澤說過你沒有發生排異反應。”錢磊還是奇怪。

    葉雲韶沒打算隱瞞，道：“沒有排異反應，一切正常。”

    “那是什麼……”錢磊自覺噤了聲，他恍然明白過來。

    錢磊不可置信地瞪著他，而後者彷彿不在意地笑著，略帶諷刺意味。

    沒有痛過的心，毫無防備地被一根小針一下一下戳著。錢磊愣愣地問：“是禁術？可……不該這麼快的吧，你是不是在騙人？”

    “你明明知道的，裝什麼關心愛護，一切正常而已。”

    是錢磊最熟悉的諷刺笑容。

    葉雲韶的能力突飛猛進，是門主和仞澤一齊給的法子。禁術之所以稱為禁術，就是因為它害人又害己，能殺了別人，但對自我的反噬更加嚴重。

    這些，所有人一直都知道，有的人是不在乎，有的人是心知肚明，有的人是心照不宣……總之，他們一直都可以忽略這些問題，只有正在使用禁術的人在默默承受著因此而帶來的痛苦折磨。

    結果會怎樣？

    錢磊記得他問過仞老闆，仞老闆告訴他，此禁術是凝幻譜，施術者多用來殺人。而後果不僅是一般禁術一樣燃燒人的精力，還會聚集死者的亡靈，不斷以幻境的方式折磨施術者。用過凝幻譜的人，要麼是燈枯油盡死掉，要麼被並不存在的“亡靈”折磨發瘋。

    這才短短几十天，錢磊顯然沒想到後果會來的這麼快。

    他之前還傻傻的以為，待葉雲韶報仇以後，自己不再讓他動用禁術就可以將那些後果發展阻斷。

    這樣的狀況，葉雲韶怎麼能有精力去完成門主最後給的任務？還是說門主早就將他視作棄子，知道他的情況不好，不禁不打算收手，還要抓緊時機將他利用壓榨到最後一刻……

    “你剛纔……是看到了什麼？”錢磊小心翼翼地問。

    葉雲韶扶著牆歇息了一會兒，恢復了些精神。他不想做出這副柔弱的姿態，讓人憐憫。

    “什麼都沒有，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他說。

    “好，我們回去。”

    錢磊安慰自己，或許是自己想得嚴重了。他會跟著葉雲韶一起進行那些任務，到時候儘量不讓葉雲韶動用禁術就好了。

    回了樸實無華的房間，葉雲韶沒有多餘的精力管別的，自己躺下後幹睜著眼不睡。

    錢磊當他是不喜歡自己在這裏，心裏澀澀的，沒有多留。

    “我出去幫你買些吃的，你睡吧。”

    錢磊替他關上門。

    人都不在了，葉雲韶也沒閉眼。

    不是不困，是他不敢。只要閉眼，黑暗中就會出現一些極為恐怖的臉，血肉模糊間雜著幾處露著森森白骨。

    他裹緊了被子，一再確認並且告訴自己，那些只是自己不著邊際的想象，和現實沒有半點關係。

    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他絕不後悔。

    ……

    西陵城，穆長風沒有一直留在陸鹿的醫館，他們回到了不遠的一處四合院。

    這院子還是去年他爲了靠近葉雲韶特意買下來的，這時又能重新帶著人住回來，穆長風心裏是高興的。

    暗自高興，穆長風也不敢表現出來，一直在觀察阿韶的反應。

    “我們暫時住這裏，阿韶要是想回連羽山莊，我們也可以隨時回去。”說完，又覺在連羽山莊的回憶並不美好，穆長風略顯笨拙地又道，“不想回去也行的，只要……只要別離開我……”

    他也覺得自己在阿韶面前沒有原則極了，哪裏有一幫之主的樣子。

    阿韶聽他這麼說，噗嗤一聲沒憋住笑了，道：“我既然回來，就不會再隨便離開了。”

    穆長風高興上頭，沒在意其他。

    “你這麼說，我很高興。”穆長風沒忍住，在阿韶的額上落下一吻。

    穆長風不知該讓阿韶一人住回去還是和自己住一間，他刻意留意著阿韶的動靜。事實上阿韶對於自己曾住的那間房看也不看一眼，只和他相跟著走。

    穆長風自動將此劃分爲後者，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許久沒人住過，也沒有僱來的人打掃衛生，房間裡落滿了灰塵。

    “阿韶，你坐著等一會兒，我來收拾。”穆長風道。

    喬三和阿綱隨後跟來，猝不及防聽到幫主說了這樣的話。從前幫主願意自降身份，道西陵王府做下人已經讓他們備受驚嚇了，現在竟然真的著手做起這些雜事。

    “喬大哥，我們要不要進去幫忙？”阿綱一本正經地問道。

    “你蠢吶，”喬三敲了阿綱的腦袋，“幫主這是要在葉公子面前好好表現悔過，咱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沒過多久，幫主灰著臉從房裏出來，一副無措略顯笨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