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蓆是用乾草製成的，粗糙而乾硬，對那樣的傷口來說是極大的損害。

    老滿悶哼了一聲，似乎是不想讓葉雲韶擔心，把痛全部咬在牙關。

    葉雲韶本能地想衝過去扶他一下，但步子還沒有邁出半個，便被人從身後一把扯住了。

    回過頭，是穆長風。

    “跟我回去。”穆長風說完，就拉著他如來時一樣往回走了。

    來時不想來，走時又不肯離去。葉雲韶不斷地回頭張望，卻始終沒能看到老滿爬起來的身影。

    一直到再也望不見老滿，他纔不得不認命跟上穆長風。

    喬三很快也跟了上來，想必是鎖了牢門耗費了些時間。到了大牢門口，葉雲韶不禁往另外一間牢房看去，從前照顧他的阮熙姑娘正在裡面昏睡著。

    “怎麼了？”穆長風問道。

    葉雲韶被嚇了一跳，又強裝鎮定搖了搖頭，道：“沒事……”

    難道是阮熙姑娘被人發現了？他明明把事情一己承擔了，阮熙怎麼還會再惹火上身？

    只有一個可能，阮熙沒有聽他的話，還在跟京城做官的哥哥保持著聯絡……

    不知阮熙到底是因為什麼罪名被帶不起來，爲了不暴露，葉雲韶忍著疑問沒敢出聲。

    穆長風沒有停頓，葉雲韶懷著忐忑的心被他拉走了。

    出了大牢，穆長風直接往青玉殿原路返回。喬三隻是送了一半便沒有再跟上。

    一路回了青玉殿，葉雲韶許久沒有這樣耗費過體力，腿上的肌肉痠痛。

    青玉殿的守衛對穆長風紛紛行禮，帶著看好戲的態度斜眼注意著葉雲韶被穆長風帶進來。

    進了殿內，房門一關，穆長風才放開了他。

    葉雲韶不聲不響，滿是忐忑等待。

    “還有十四鞭，我暫且留著，如果還有下次，一定會加倍奉還。”穆長風說。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葉雲韶低眉順目地說道。

    當時的情景他自己也不太記得了，好像沒有什麼想法，只是被腦海深處的一個聲音指示著。失手摔爛了花瓷的瓶子，撿起碎片扎破了手指,有些痛……再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穆長風不相信他的保證，還是說道：“只要你還有在意的人和事，這種事發生一次，我就會摧毀他們一次。你心疼憐憫，我可不會。”

    葉雲韶低著頭，穆長風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很累了。”葉雲韶說著，又回到自己常呆的長椅上坐下。

    穆長風叫來門外的人，隨口，交代幾句。緊接著，三兩個人就接連把青玉殿內所有易碎的東西、有可能傷害到人的尖銳東西全部都清理了出去。

    對於這些，葉雲韶已經懶得去在意了。人要是想死，有的是辦法。但他不會選擇那條愚蠢的路的，哪怕是因為威脅，也不會。

    人都退了出去，沒了那些工藝裝飾品，青玉殿裡顯得愈加空空蕩蕩。

    有人進來送了傷藥，穆長風拿到手親自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陸鹿人不在，好在藥一直留著。”穆長風伸出手，示意他。

    沒必要在這時候惹人生氣，葉雲韶順從地將那隻胳膊給出來。

    上藥的時候，穆長風可沒少用力氣，好幾次痛得他直吸冷氣，又因為倔強不肯呼痛。

    那鬱悶的表情把葉雲韶的心情全部出賣，穆長風看在眼裏卻全然裝作不知道，繼續用著粗魯的力道。

    哼，覺得痛就對了，就要你痛怕了，下次再也不敢！

    這藥有鎮痛的作用，所以在上完藥時葉雲韶便好受多了。鎮痛只是其中一項，主要是不會留下疤痕，修復得最好。

    葉雲韶難得舒展開眉頭，朝著窗外，漠然地望著那些即將凋零的白梅。

    葉雲韶渾然把他當作一個透明人似的，全當他不存在。被忽略的感受並不好，更何況是穆長風倍受尊重敬仰的人。

    但張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穆長風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回想著之前都是怎麼打發這無聊的話題，但除了讓人身體燥熱的禁忌影象以外，竟然想不到什麼。

    十分諷刺，好像每次來都是爲了各自的慾望，即便葉雲韶不肯也強硬地拉他入水沉淪。心平氣和地相處，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想不出什麼來打破尷尬的局面，葉雲韶卻滿不在意似的，穆長風不禁無奈。

    平靜並沒有維持太久，那淡漠望著窗外的人，忽然悶哼一聲，默默捂住了腹部。才舒展沒多一會兒的眉頭又緊蹙在一起，手背十分用力，看得清微微隆起的血管。

    像是在忍著極大的痛楚。

    “怎麼了？”穆長風不輕不重地問道。

    葉雲韶這是……又在做戲？

    葉雲韶有些睜不開眼，也沒有注意到穆長風的眸底是一片冰冷和漠然。

    “沒、我沒事……”他一開口，才知道講話有多艱難。

    穆長風瞅了他一會兒，說服著自己不要再為不值得的人擔憂著急。

    既然這人都說沒事了，他也不必多管了吧？要真是不適，早就喊爹喊娘了，哪來的骨氣逞強。

    但是很快，葉雲韶的額頭便浮現了一層冷汗，穆長風好心給他擦拭。可不過一會兒，又是出了一層冷汗。除此之外，還隱隱見到葉雲韶的下唇被咬出了血。

    大概是那不顯眼的血色強迫喚醒了他，穆長風扣着他的下巴，命令般地說道：“鬆開，別咬傷了自己。”

    葉雲韶似乎沒聽清他的話，根本沒有鬆開的跡象。臉色蒼白，上唇毫無血色。

    好像不是假的……穆長風慢慢起了疑惑。

    就算是裝，也裝不出這本能的生理反應。

    “阿韶？你哪裏不舒服？”穆長風問道，比之前多了些在意。

    葉雲韶沒能回答他的問題，彎著身體半倒在長椅上。

    穆長風看了下他捂住的地方，頓時明白過來，陸鹿說過阿韶的胃很不好。

    “胃痛？”

    他這纔想起來，從早上過來，葉雲韶到現在又是一口沒吃。原本就該好好養著的胃，哪裏敢這麼折騰。

    再一想早上送來的可憐的粥飯，喂兔子似的，一點養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