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認得那些人，那些人自稱是錦衣衛，是在山上碰巧遇見的。

    當時覺得奇怪，但也沒想那麼多。

    葉雲韶緩慢地搖頭，茫然無措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凡事做過必然會留下證據，你不知道便算了。”穆長風的語氣平靜無波，好像並不在乎他如何解釋。

    葉雲韶遲鈍的腦袋開始運轉起來，錦衣衛怎會查到這裏？還正巧能在山上遇見他們。

    沒有人裏外報信，除非有神仙掐指一算。

    信……信？

    這時間太過巧合，難道是阮熙的家書？

    他瞬間發覺到了什麼，但下一刻又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甩掉。

    阮熙什麼也不知道，她沒有那麼多心計……而且就算這事和阮熙有關，他也不能說出來。

    葉雲韶想到老滿的下場，他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痛苦的折磨了。感受著精神隨時要崩潰，眼睜睜看著別人因為自己而受盡磨難，他倒寧願這些懲罰落在自己身上，也不要遭受這些良心上的譴責。

    “那個廚子還沒死，別哭喪個臉。”穆長風厭煩地說道，“你起來吧，沒有我的准許，不能離開東偏殿。”

    葉雲韶猶豫著站起來，又遲遲沒有動身。

    穆長風知道他在意什麼，說道：“你現在乖乖回去，我就叫人醫治那個廚子。”

    得到穆長風的承諾，葉雲韶也稍稍放心，行動雖然遲緩，卻還是往東偏殿走去。

    最起碼他還可以相信穆長風的話，老滿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穆長風看著那搖搖欲墜、風一吹就要倒的清瘦身影漸行漸遠，忍住想要喚住他的慾望，眼中滿是複雜。

    他到底還是不忍心責罰葉雲韶，所以積了滿腔的怒氣，也只是對那一個不重要的廚子發火，從頭到尾沒有對葉雲韶有任何的苛責。

    葉雲韶心疼別人比心疼自己還要厲害，不過是打了那廚子幾下，竟然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樣。本來不屑用威脅的手段，可一牽扯上那廚子，人就乖得跟兔子似的，任由捏扁。

    這麼脆弱又倔強的性子，竟然還想著逞英雄，保護別人。

    穆長風嫌棄地看了眼昏在地上的老滿，要不是他許諾在先，真不想把這個礙事的傢伙留在世上。

    喚來了喬三，穆長風交代道：“把那廚子帶下去，腿不必保了，人別死了就成。”

    ……

    葉雲韶魂不守舍地回來，沒有勇氣再望庭院中的老滿一眼，不止是沒有勇氣，這輩子恐怕都不敢再回想起這一天了。

    門是虛掩著的，葉雲韶推開了門。

    屋子裏的暖氣將他渾身包裹起來，很快驅散了周身的寒冷。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覺得暖和，依舊是冷得發抖。

    房間裡兩著幾盞燈，阮熙也在。

    “啊，葉公子您回來了！”阮熙見他回來，蹭地站起來，滿帶關懷地往他這邊過來。

    阮熙一走近，才發現他這狼狽的模樣。

    臉上掛著淚，衣裳還是走時穿的那件，但因為長途的奔波顯得髒亂了些，長髮凌亂，還有一些碎髮貼在臉上。

    “葉公子……您是……發生什麼了？”阮熙從沒見過這場面，小心翼翼地問道。

    其實也不必問，外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想不知道也難。只是阮熙膽子小，聽著那慘叫聲沒敢往出偷看。

    葉雲韶覺得渾身很累，徑直往床邊走去。阮熙見他走路顫巍巍的，便上來扶著他。

    “難道是莊主？莊主他又為難您？”

    葉雲韶不想解釋什麼，搖搖頭，道：“不算為難，是我不自量力罷了。”

    他打量著阮熙，發現這姑娘確實滿心滿眼的都是在擔憂和關心他。心中的疑念隨著消減不少。

    “奴家和喬大哥出去一趟，回來後莊裡亂成一遭，說是莊主到處找您呢。奴家也不知道葉公子去了哪裏，外面也插不上手，便在這裏等您回來。”阮熙訴說著。

    “信都送到了？”葉雲韶問。

    阮熙綻出一個甜甜的笑，說道：“奴家的信才寄出去，不過哥哥上次的回信已經收到了。”

    “上次？”

    “嗯，就是接到工作來山莊之前，提前給哥哥送了一封信，要他莫要掛牽。”阮熙說道。

    毫無破綻，阮熙不是太善於偽裝，就是真的不知情。

    不過葉雲韶還是習慣性地偏向後者。

    連羽山莊的人不會向外界洩露訊息，和外界還保持著聯絡的只有阮熙一個，只是因為阮熙的身份卑微，所以沒有人關注這茬。

    阮熙確實身份低微，根本沒有機會把訊息傳達到給錦衣衛。但有一點不該忽視，阮熙的哥哥進京趕考，還被皇帝親自留在了京城。

    葉雲韶隱約明白了，回過神來阮熙已經將他髒亂的外衣脫下。

    “我、我自己來。”

    不習慣讓旁人時候，葉雲韶擋住她的動作，自己把外衣脫掉。

    阮熙也不與他爭，故意說道：“葉公子總不使喚下人，莊主要是知道了，非要說奴家混著白吃白喝呢。”

    “他纔不會管這些。”

    阮熙接過他的衣裳，說道：“就是惹公子笑一笑罷了，偷懶的日子誰不想過。”

    “阮姑娘……”葉雲韶忽然喚道。

    阮熙準備抱著衣裳出去了，聽他喚著，回過頭來靜等著。

    “阮姑娘，你哥哥的信，可以拿來給我看看嗎？”葉雲韶說完，自己都後悔起來。

    這樣直白地要人家的家信看，論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果然，阮熙一副不解的樣子。

    葉雲韶正想要不要就這麼算了，阮熙卻一口答應了。

    “好，奴家回房之後取來。不過……公子要這個做什麼？也沒什麼的，都是些尋常問候……”

    看到阮熙的疑惑，葉雲韶倒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

    阮熙回來，手裏只帶了兩三張白紙。

    白紙黑字，信紙的邊角有些褶皺。看著信上的日子，確實就在阮熙來這裏的幾天前。

    葉雲韶從頭往下看去，越是往下看，越是心慌起來。

    一開始確實是尋常家書問候，到了後面，大概是知道阮熙要來連羽山莊，便尋著法的問穆長風的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