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裘大衣上是穆長風身上的味道，從前覺得好聞，現在竟然有些排斥了。

    葉雲韶不知道自己還能配合到什麼時候，只能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敢情被穆長風親手扼殺，而他無能為力無法改變。

    喬三在前面帶路，穆長風和他並排走著。

    “地上滑，小心別摔倒了。”穆長風還是很關心他。

    深知這關心是怎樣的假惺惺，葉雲韶當作過耳旁風。不過緊接著扶上來的手讓他猝不及防，他不想和穆長風有多餘的觸碰。

    前面的人愈來愈多，似乎是整個留在莊裏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那些人看到了穆長風，便開始打招呼。都是一群粗人，又是逢年過節，自然不必拘著禮數。

    葉雲韶已經很少見過這種熱鬧的場面了，在這裏倍受眾人矚目，竟然讓他連心跳都不穩了。

    穆長風察覺到他的腳步錯亂，不禁問道：“怎麼了？”

    葉雲韶力不從心地搖搖頭，道：“沒什麼，走吧。”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穆長風也沒放在心上。

    這裏是類似祭壇一樣的地方，葉雲韶不懂羅剎幫裡的文化，對這些東西也不好奇，就乖乖在一旁等著。

    臺階下有人認出了他，高亢的女聲冒了出來：“哎？這不是夜夜嘛！”

    葉雲韶順著聲音，在一眾人群中，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揚著手打招呼的那人。

    真是好久不見的面孔，閒月閣的溫娘子。

    他本來對這人就沒有什麼好感，聽到那個名字，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不想搭理來著，但溫娘子似乎不滿意，擠著往前走近了，一副竊喜的樣子：“夜夜，你如今呆在幫主身邊，可算是找到結實的後臺。你可不能忘了我培養你的功勞，以後幫我在幫主面前多美言兩句……”

    “這種事，你還是自己找他說吧。”

    溫娘子嘖了一聲，不滿道：“你這孩子，怎麼過河拆橋。現在誰不知道你是幫主心尖寵……”

    葉雲韶不想聽她胡謅，以前遇到這種事他偏要伶牙俐齒地懟回去。這會不知是心性變了，還是心灰意懶，根本懶得理會。

    他轉身走遠了些，溫娘子總不至於跟上來。

    找了個還算安靜的角落待著，看穆長風在上面一通講話，然後帶著眾人點了一支巨大的香燭。

    這樣熱鬧的場面，跟他自己似乎沒有什麼關係。

    “少爺？”一道不大確定的問候聲在身後響起。

    葉雲韶心裏“咯噔”一聲，望著穆長風沒有注意自己這邊，回過頭，驚訝道：“滿叔叔？”

    王府的廚子，在王府呆的時間算是比較久的，是個慈祥的大叔。小時候嘴饞了，就常去後廚，纏著他給自己做點心呢。

    老滿打量著他，道：“方纔離得遠，感覺像是少爺，卻又不敢相認。這時過來，發現真的是您。”

    或許是在連羽山莊受苦了，又或許是遠在異鄉見到家人，老滿的眼眶有些溼潤。

    葉雲韶也並不好過，道：“滿叔叔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老滿來到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葉雲韶和這裏莊主之間的風言風語也聽到了一些，但在連羽山莊裡，只能聽到向着幫主的話。

    “少爺，您在這裏，過得可還好？”老滿一眼便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紅痕，懊惱自己不該問的，搖了搖頭，說：“王府大亂，少爺要先照顧好自己。”

    “嗯……”葉雲韶不大自然地整理起衣領，儘量擋住那些東西，“對不起，滿叔叔。這些都是因為我……”

    想問問王府的情況，可明知不好，還是因他而起，話到了嘴邊怎麼也問不出口。

    知道了也只會更著急，著急無益，從這裏逃出去纔有希望。

    老滿可半點都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連忙說道：“這不怪少爺，只要少爺好好活著。”

    葉雲韶沒忍住，鼻頭髮酸，眼睛便不爭氣地溼了。

    “滿叔叔，你先回去，之後我會想辦法聯絡你的。”

    “好，少爺保重。”

    老滿依依不捨，葉雲韶也是心難平靜。

    察覺到穆長風那邊快要結束了，他和老滿的這次見面，還是不要讓人知道得好。

    原本化為灰燼的希望，在這次見到老滿後，死灰復燃了。

    既然心中還有牽掛，他就不能忘了王府。與其在這裏受人欺負，倒不如快刀斬亂麻，想辦法從這裏逃出去。

    以前這種計劃不是沒有過，只是都以失敗結尾了。

    穆長風那邊已經結束了，山莊裡還有一些小孩子，便由喬三給他們分發些壓歲錢。

    羅剎幫的小孩生來就不比外面的孩子幸福，畢竟爹孃都是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喬三給的壓歲錢還是很豐厚的。

    “謝謝喬叔叔！”小孩子們喊道。

    喬三有點不好意思，笑道：“我這是沾了幫主的財氣，我哪有這麼闊氣。”

    “少貧嘴。”穆長風笑罵，在他肩上拍了一把。

    “幫主，屬下是在誇您，怎麼還打人了。”

    底下的小孩子們看得哄哄大笑。

    喬三的餘光掃見了葉雲韶，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穆長風見他愣著，問道：“怎麼了？”

    喬三回過頭，說道：“沒什麼，就是覺得葉公子不大高興。”

    穆長風也看了一眼，心臟彷彿被擰了一下。

    別人都在開心著，彷彿只有葉雲韶所在的那處，充滿了悲哀。人也是沒有活力地站著，眉眼中的自信蕩然無存，顯得唯唯諾諾的。

    沒什麼緣由，就是不喜歡這種唯唯諾諾畏手畏腳，他身為王府嫡子的驕傲哪去了？

    “他不想和我在一起，討厭我憎恨我，不高興也是正常的。”穆長風說。

    喬三不解，試探地問道：“幫主，屬下可從不知道葉公子討厭您……甚至憎恨您。”

    “你不懂，錦衣衛的這出事就是他乾的。”

    “為什麼？！”喬三從沒想過這二者有什麼關聯。

    喬三對穆長風最是忠心，得知情況，按照以往他會毫不猶豫地把傷害幫主的人劃分到仇家一類。但這次他猶豫了，沒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