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沒耐心，說好聽了是直爽痛快，其實就是暴躁脾氣。許多年的生存法則告訴他，越是在父王氣頭上，越不要去爭是非。父王叫他做什麼，全然受著就是了。

    或許他還要感謝父王仁慈，沒有直接叫人打他幾十大板，可惜連累了無辜的景初。

    王府正殿共有七間，其中他所住的逸仙堂最為偏僻。

    景初在院裏跪著，雙手攪著衣角，滿臉糾結不痛快。葉雲韶直接過去，直挺挺地跪在他身邊。

    “少爺？”景初不敢相信，淚水立馬奪眶而出。

    “別哭哭啼啼的，我沒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景初把在閒月閣外的遭遇全部告訴他，又說道：“二少爺好大的威風，帶了許多人去翻遍了繁城鎮，也幾乎拆了閒月閣，就是沒找到你。後來聽說……不知從哪裏冒出一群土匪流氓，把二少爺的人打了。”

    二弟居然沒有撒謊？他還以為全是葉雲卓自己瞎編的。

    土匪流氓……他認識的流氓也就連羽山莊那一窩了。

    “後來三皇子也知道了，三皇子徹查一番，找到一個山莊之外，就再也進不去了……”

    葉雲韶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承胤管這些事做什麼，難道是想剷除連羽山莊……

    “既然我好好的沒什麼事，其他人就別瞎操心了。”

    連羽山莊的人很危險，承胤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時都不知道是擔心承胤還是穆長風他們。

    纔沒跪多久，葉雲韶的腿就受不了了。

    葉雲卓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在門口倚著看了許久。直到葉雲韶露出痛苦難耐的表情破綻，他慢悠悠地走過來。

    他身後跟著幾個小廝，從逸仙堂裡搬出一把檀木椅子坐下。

    葉雲韶沒給他好臉色。

    “哥哥，父王什麼都知道了，就連你在閒月閣裡賣身的戲碼，也沒錯過。父王這回真的生氣了，恐怕跪上三天三夜都不消氣呢！”

    葉雲韶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弟弟，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叫人討厭的嘴臉。

    “狗嘴吐不出象牙，這裏是逸仙堂，你給我滾出去。”

    “我是奉父王的命，來這裏監查你的。”

    “呵，那你倒是費心了。”葉雲韶撇過臉去。

    葉雲卓沉靜了一會兒，正當他還奇怪這傢伙怎麼不繼續喧囂了，葉雲卓捏著他的下巴逼他仰起頭來。

    這混蛋做什麼！

    “放肆！我好歹是你哥哥！”

    奈何他的力氣太小，掰不開葉雲卓該死的手。

    葉雲卓不再是平日裏假惺惺的笑，冷冰冰的雙眸看得他心驚膽戰。

    景初心繫少爺，卻也不敢跟二少爺爭執，只能提心吊膽地希望二少爺不要做出傷害少爺的事。

    葉雲卓緩緩開口，配合着臉上兩片烏青，竟然有些嚇人：“哥哥，你還是想想自己的處境吧。你可知道那群人，耳後都紋著羽毛刺青？”

    葉雲韶的瞳孔微微睜大些，“你怎麼知道……”

    葉雲卓得到了回答，確認他沒有撒謊，一手撒開，狠狠地說道：“我險些死在那些人的刀下，後來是個剃了頭的放了我。哥哥與羅剎幫廝混在一起，是要置我們王府於死地嗎！”

    “羅、羅剎幫？”他好像沒反應過來。

    一早發覺穆長風等人不似一般人，怎麼會是那個江湖傳聞無惡不作的惡人幫？不過回想連羽山莊的那些事，葉雲卓的話便可信了。

    他渾身被抽乾了力氣，雙腿麻木失去知覺。

    “父王……父王可知道了？”

    葉雲卓坐好，道：“還不知道，事關重大，我不能說。只是三皇子那邊……恐怕瞞不住。”

    既然葉雲卓能發現，承胤也會知道。

    葉雲韶才知道，自己把天捅了個窟窿。

    “羅剎幫不留活口，你跟他們到底什麼關係，居然能活著回來，那個剃頭的跟你又是什麼關係。”

    葉雲卓前所未有的認真，跟以前賤兮兮的樣子完全不同。他都快要以為葉雲卓是真心為自己好了。

    怎麼可能，就是不想自己連累王府罷了。

    “與你無關。”

    葉雲卓眼看著問不出什麼，起身走了。

    “哥哥，你好自為之，一心護著羅剎幫的下場……我不想給你收屍。”

    二弟的話彷彿一記警鐘在耳邊敲響，他是護著那令人聞風喪膽的惡人幫嗎？不，他不想在二弟面前服軟罷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喬三在城門守衛面前遮遮掩掩，是怕被發現羅剎幫的身份。如果喬三是羅剎幫的，那穆長風豈不就是羅剎幫主……

    他到底招惹上了一個怎樣的人，好在穆長風願意放他回來，也不曾傷害自己。

    到了傍晚，葉雲韶徹底堅持不下去了。

    王府的掌事過來，通告他們不必跪了，另外沒有王爺的命令，葉雲韶是不能再踏出王府一步了。

    懲罰比預想中輕了許多，他還以為要受一陣家法，養傷多半月的傷呢。

    景初扶著腿軟的葉雲韶起來，道：“王爺對少爺始終是愛護的……”

    “你別安慰我了，父王不對我重罰，大概是之後有什麼安排用得上我。”父王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沒過兩天，他的話就得到了驗證。

    葉雲韶是獨自過來，到了父王殿中，除了他竟沒有再叫其他人。二弟雲卓也不在。

    “父王，您叫我。”他拱手行禮。

    自從他回來，還沒有這樣好好跟老爹說過話。

    葉衛城本來是背對著他的，也沒坐著。聽他進來，便轉過身。

    “站得起來了？”

    “已經無妨，父王有事直說。”

    其實膝蓋還是痠痛難忍，但是這個時候要是表現出來，父王一定會罵他沒用。

    葉衛城看了看他，指著一旁的椅子道：“你坐著說吧。”

    倒是令他意外，總感覺自己是待宰的豬……

    “父王不生氣了？”

    “生氣……生氣又如何，你好端端回來也就是了。”

    葉雲韶起了一身冷汗，父王今日怎會如此反常？愈是這樣，愈是叫他心中難安。

    葉衛城從書案上取過一道黃卷，上好的錦緞上細細密密繡著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