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只是咬了他一口
葉雲韶自論人生悲慘,莫過於爹不疼娘不在了,還有一堆恨不得弄死他的後孃跟弟弟。生於滿門榮耀的將門王府,卻空有美貌是個廢物,成了父王不願提起的人生汙點。
如今朝中動盪,幾位皇子急於爭奪太子之位,在這當口上,父王明知他從不習武卻堅持送他去軍部……
父王既是皇帝手足,亦是忠貞之臣。上趕著為皇室賣命,根本不在乎他的意願。
葉雲韶忍辱負重許多年,一朝離家出走實屬被逼。
“少爺,咱們這是要去哪啊?”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哀嚎,“少爺您身份尊貴,出門一趟不簡單。要不是我懂事跟著出來,這些行李盤纏還不壓垮您嬌貴的身子……”
“你懂個屁,誰叫你自作主意跟出來的。”葉雲韶的臉色更青,頭也不回。
景初這小廝是自幼跟著他的,跟一般侍從不一樣。葉雲韶又從不苛待下人,這才容得小廝在他面前放肆。
最近天下可不太平,眼瞧著愈來愈到荒郊野嶺了,天色漸沉,入了夜恐怕還得有野獸出沒。光是想想,景初就覺得後脖子發涼。
“少爺,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天底下哪有不疼兒子的爹,王爺最近對您不是挺好的。”
葉雲韶不以為然,就是一頭豬,宰殺之前也會好吃好喝地待著。
知道景初膽小,葉雲韶衝他安撫地笑道:“阿初,天黑之前我保準下山,你先幫我去山下鎮子裡找間客棧吧。”
誰人不知西陵親王的嫡長子隨了他娘,相貌出衆,風姿傾城,連宮裏婉約動人的娘娘都得略遜一籌。
世子抬眸一笑,景初三魂都飄了,哪裏還顧得上話裡的種種漏洞,放下沉重的行李又竄下山去。
呼,耳根清靜了。
他現在距離西陵已經很遠了,這是一處他並不熟悉的荒山。雖然人煙稀少,但可見之處還有幾戶大門緊閉的人家,大概都是打獵為生的獵戶。
好容易找到一個落腳的地兒,天已經徹底黑下來,想起景初一路上講的牛鬼蛇怪,葉雲韶也不禁有些慫了。
“別動!”
一道黑影忽然撲到他身後,嚴嚴實實捂住了他的嘴,而另一隻小臂把他攔腰死死固定住。順著慣性,葉雲韶被重重壓倒在地。
什麼玩意?
大片的雲遮住弦月,葉雲韶睜大了眼,黑乎乎的看不清什麼,只嗅到來自身後之人的濃烈血腥氣,還有近在咫尺的泥土氣息。
葉雲韶用自己全部的力氣去掙扎,一番努力的結果更加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弱小與可憐。
這傢伙是狼嗎?
“嗚嗚……嗚嗚嗚!”力量懸殊,他被壓得喘不上氣,心臟在嗓子眼劇烈的跳動著。
“別出聲!”黑影在他耳邊狠狠地警告。
靠,你丫說不出聲就不出聲?
背後的人整個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身體緊貼,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頸邊急促而火熱的喘息。
葉雲韶眼一閉心一橫,張嘴就咬上他的邪惡的爪子,狠狠不鬆口,直至嘴裏蔓延出甜腥的血。
混蛋還不鬆開?那就別怪本公子不客氣。
想不到這傢伙挺能忍,直到這會兒才受不了痛似的悶哼一聲。可下一刻整個人軟到在他身上,桎梏葉雲韶腰間的手臂慢慢失去力氣,不再動彈。
此人的氣息變得極其微弱,完全沒了方纔吃人的狠勁。
葉雲韶懵了,原來自己一口尖牙竟有如此厲害本事……
一陣小風吹過,天上的雲被拂去散開,淺弱的月光穿過葉林。他鼓起八輩子的膽,從這人身下狼狽地爬了出來。
方纔他從腦袋裏勾畫過無數個此人的樣子,鄉野獵戶、虯髯老漢、亦或是少了一隻眼的土匪強盜。可在看清此人相貌時,葉雲韶卻發現那些形容完全不搭邊。
除了身形狼狽了些,能看出來此人年輕才俊,穿著打扮像是個遊歷江湖的武人俠客,衣衫破損佈滿深色血跡。劍眉濃長,鼻樑英挺,昏迷過去的容顏卻顯得清麗柔和。倒不像是壞人,若非他忽然冒犯,葉雲韶甚至可以勉為其難尊稱他一聲少俠。
此人趴在地上不知死活,身邊掉出來一隻銀色外殼的火摺子,上面刻畫着奇怪的紋路。
明知該趁此機會逃離這裏,但他還是過去探了探此人的氣息。
還活著,只是呼吸很微弱。
葉雲韶將那火摺子取走,燃了一把篝火。他沒幹過這活計,乾柴搭得歪七扭八。
這樣就算自己離開,這倒黴蛋也不會被野狼吃掉吧……罷了,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能對自己做什麼了,就是守他一夜又如何。等到明個一早,隨便找戶人家塞些銀兩,叫人把他帶走得了。
這麼一想,葉雲韶又盤腿坐下,只是與他拉遠了距離,隨時提防此人。
一夜相安無事,果然是他多慮了。
這人昏得死沉,壓根醒不來的樣子,反倒叫葉雲韶擔心起來。
“啊!殺人了!殺人了啊!”
一大早葉雲韶被這突如其來的淒厲的尖叫聲嚇得激靈,不遠瞧見一個村中婦人一臉驚恐地指著自己,而那尖銳刺耳的聲音便是婦人自己叫喊出來的。
“不……不是我,我可沒殺人!”
得,是他不學無術,纔到這種時候分辨不出半句。
婦人見他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倒在地上的人渾身是血,更加堅信自己沒有看錯,用尖銳的聲音繼續喊叫:“你就是殺人了!我親眼看見!我要報官去!”
喧鬧引來了早起的獵戶,三三兩兩地把葉雲韶圍住,這些人又恐於葉雲韶是個“殺人犯”,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最近官府極力追拿亂國賊子,聽說送去報官重重有賞呢。尤其是那個羅剎幫,光幫主的人頭就給黃金千兩!”一個樵夫說道。
地上的人不知死活,左手掌心血淋淋的,而葉雲韶又好端端站著,真是百口莫辯。
這下是想溜也溜不走了,平白無故多了個殺人的罪名。
他凡夫俗子一個,不過是爲了自保咬了人一口,總不至於把人咬死吧,分明是欺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