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遇水則過
“活剝?”我原本緊繃的面色隨之一怔,定了定神,探著腦袋再次打量著那箱子底部的東西,“大爺,您說這東西不是鬼物?”
馬大爺側了側身,將木箱露出半面,轉身看著我說道:“你說他算鬼物倒也不錯,這東西是從活人臉上刮骨帶筋活剝下來的,再用秘法儲存,稱得上是邪物。”
“用來充當人皮面具嗎?”我有些搞不懂這東西到底是幹嘛用的,若是爲了嚇人一跳,倒不如直接招出陰邪之物來得實在。
“嗯,不過不是給活人用的。”馬大爺看了人皮面具一眼,隨後從懷中掏出一方黃布,將其包裹進來,“死人對這玩意會更感興趣。”
說完這句,馬大爺突然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朝後看去。
鬼燭的火光跟著身體轉動,照亮了周邊的場景,也照亮了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陰影。
我瞳孔猛地一聚,神經瞬間緊繃起來,身子也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我這纔看清楚,之前從黑暗中走來的那條道路上,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陰邪之物。
這些人長相各異,但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身上全部都是溼漉漉的,像是剛從被河裏打撈上來,同時用著那死魚眼緊緊的盯著我們。
像是在盯著自己的同類,又像是在耐心等待著即將被圍剿的獵物。
那些陰邪之物眼神冰冷,我身上不由得開始打起了顫,原本一直壓抑在心底的那份畏懼如潮涌般開始向我襲來。
我腦子裏迴響的都是爺爺曾經給我講過的光怪陸離,嚇人之際的故事。
如果真的能夠再選擇一次,我決定不會關這個村子的風水怎樣,五弊三缺就五弊三缺吧,最起碼不用現在就去死。
偷偷打量了一下旁邊鎮定自若的馬大爺,心裏不由得暗暗佩服。
到底是歷經兇險的老手,這般情景竟然絲毫不慌張,看他若無其事的不斷打量著人皮面具,我便明白他是一點都不害怕。
從懷中口袋取出幾張符紙後,我慢慢將腳步往馬大爺旁邊挪去。
“大爺,不是說山魈糞便是至陽之物麼?怎麼還會有這麼多陰魂在這?”我瞥了眼一旁老神在在的馬大爺,面色有些難看。
馬大爺眉頭一挑,朝我屁股上輕踹一腳,臉色鐵青地罵道:“你要有你爺爺一半本事,我們也不用見著毛僵繞著走,還用進這鬼地方躲命?”
我心中一怔,卡在嘴邊的話再也沒有說出口。
確實,我要是有爺爺的本事哪裏還用躲躲藏藏的,可我並不是我爺爺,我只是我自己。
或是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馬大爺輕哼一聲,邁步朝地下河通道那邊走去,口中低聲嘀咕:“可惜了我兒子也是個只知道混吃等死的主,竟然連謝老鬼的孫子都比不上。”
說完後又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後放大了音量,“還不走?等著初一十五讓我給你燒紙錢呢?”
雖然語氣上依舊是個不饒人的糟老頭子,但我心裏卻好受了些。
我知道馬大爺的性子,脾氣倔,嘴巴臭,碰到看不順眼的就要出兩聲,但心底不壞。
收整了情緒後,我開始趕忙跟上馬大爺的腳步,而那些陰魂也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記住了,地下河裏兇險無數,可別跟丟了。”馬大爺一邊走一邊叮囑著我,“要是碰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不要擅作主張,一定要告訴我。”
我輕輕嗯了一聲,抬了抬眼皮,看到馬大爺有些跛的腳,心中有些愧疚。
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被幾近古稀的老頭帶著救命,我真替自己羞愧。
爲了使自己看上去能夠派上些用場,我開始將這地下河流和爺爺傳我的《葬經》相結合。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那些陰魂之所以身上都是溼漉漉的,是因為他們都是死在這地下河中,或者是在別處流到這裏的孤魂。
既然此處有葬氣,那我便可以以天為蓋,以地為託,把這方天地看成一個棺材,利用棺材的路數去算這地下河通道倒地要怎麼走。
心中暗暗盤算一番後,我輕咳了兩聲,偷偷看了眼馬大爺,見他絲毫沒有反應,便又重咳了兩聲。
“有屁就放,沒看到老子正在找路麼?”馬大爺頭也不回,不耐煩地抱怨道。
我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得意,輕聲說道:“左邊白虎臥堂,右邊玄武馱碑。”
聽到我聲音後,馬大爺身子一愣,弓著腰站在原地,但頭依舊沒有迴轉,“說下去。”
我一聽這個就知道說道了馬大爺的心坎裡,正一派有辨氣的法門不錯,但此地氣息倒灌,早就不能用尋常手段去辨別,饒是像馬大爺這樣的前輩高人,一時半會也拿不準走的到底對不對。
“走上不走下,走左不走右,遇水則過,見木則停。”
說完之後,馬大爺瞬間把頭轉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好一晌,最終砸吧了兩下嘴,點頭說道:“可以啊,果然年輕人還是要鞭策,不用謝我了。”
雖然依舊是嘴巴滂臭,但其中稱讚的意味不言而喻,我聽了後心裡仍然覺得高興。
可就在此時,馬大爺手中鬼燭火苗一攢,焰火直直朝上燒起,差點燒到了他為數不多的眉毛上。
“豿娘養的,那個見不得光的東西玩這種把戲?有種給老子出來看看!”
這一燒哪是燒得馬大爺的眉毛,簡直是點的心頭火!
但也正是這燭火光,我看清了馬大爺的面相,印堂發黑,命氣寥寥。
這預示著,他接下來可能要很有可能會遇到危險。
而我們倆自始至終都在一起,不用說,我的印堂肯定也是一片烏青。
馬大爺罵了幾嗓子,見身後那些陰魂都畏畏縮縮的不敢上來,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朝我問道:“看出什麼門道了?”
他見我時而左顧右盼,時而眉頭不展,自然清楚我實在看他的面相。
我如實把相門顯現的情況說了一下,聽了我的話,馬大爺眉頭緊蹙,“這麼說接下來我們哪怕走對了路,也會有麻煩?”
我點了點頭說道:“恐怕如此。只不過有一點不太確定。”
“哦?”馬大爺輕疑一聲,“說來聽聽。”
“印堂發黑我倒是能理解,本身我們進入地下河流就是死裏求生之舉,可你左邊眉毛上被鬼燭燒了的地方,剛好是兄弟宮所在,我怕……”
“怕你爺爺過來找我敘舊?”
“不是,我……”
“不是還怕個鬼!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