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沈公子你只是不喜歡我，我想著若是我心誠，總有能打動公子你的一日，我們終能兩情相悅！但如今看來是我錯了，想不到沈公子你竟厭惡我到這般地步，甚至想讓我去死？”

    碧兒吞吞口水，且不說沈公子他推沒推，就算沈公子他是推了，但摔一跤，摔不死人的吧......

    “也是，我一個庶女，又胸無點墨，無才無腦的，是配不上沈公子！既然如此，沈公子放寬心，我日後不再纏著你就是了。”

    顏如裳的眼淚來得快，收得也快，袖子擦了擦，便什麼痕跡都看不出來了。

    碧兒還在一旁愣著，顏如裳眉心凝了凝，衝她伸出一隻胳膊:“還不扶我起來？”

    這丫鬟何時這麼不識眼色了？

    碧兒反應過來，忙去扶地上之人:“小，小姐您沒事吧？”

    本該是早該出口的話，卻硬生生被顏如裳一系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舉動打斷，遲了不止片刻。

    顏如裳被碧兒扶起來，方纔眼神裡的哀怨沒了蹤影。

    “碧兒，我們走！”女子態度絕然，步子都比方纔快了許多，好似方纔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擺衣袖揚長而去。

    沈時絡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盯著那身看來輕快了不少的綠衣，眼神有些呆滯。

    “祁陽，她方纔說什麼？”

    祁陽倒是開心了:“哦，顏小姐說她不喜歡您了，日後也不會再纏著公子，公子您應該高興纔是！”

    沈時絡心情有些複雜，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那顏如裳說不纏他了，他的確該高興......

    “但她喜怒無常的，說不定又是在耍我罷了，她這樣的女子，不可輕信！”

    況且這一出來得突然，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顏小姐她是有些喜怒無常。不過這不也是好事，說明顏小姐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

    祁陽有些不識時務:“怎麼，公子您不開心？”

    或者，是他家公子口是心非？

    “公子您不會喜歡上顏小姐了吧？”祁陽一臉懷疑，要不然公子怎麼會是這樣一副失落的模樣？

    “怎麼可能！我沈時絡這輩子也不會喜歡她那樣的女子的！”沈時絡簡直氣急敗壞。

    祁陽聳聳肩：“小的只是說說而已，不喜歡便不喜歡，公子何必心虛。”

    沈時絡眼睛瞪了瞪，他何時心虛了？！

    ......

    “小姐您方纔？”扶著顏如裳下臺階時，碧兒更加小心了，好好的都能摔了，看來大意不得。

    只是方纔那一摔，碧兒細想起來，小姐摔得有些刻意，與前兩日哭暈在大公子房裏如出一轍。

    但是為何？

    “小姐您不喜歡沈公子了嗎？”明明前幾日還纏沈公子纏得緊，但昨日就算遇到了，小姐也並不見有多開心，反而一直在躲著沈公子。

    方纔的作戲，也是爲了讓沈公子死心吧？

    顏如裳微怔，不喜歡了嗎？或者，從一開始，她可有喜歡過沈時絡？

    沒了當年的迫切，如今再見，當時被她惜若天上明月的，不過是個驚不起一絲波瀾的陌生人。

    年少之時，她只知道別人都看重，都想要的東西便是好的，渴望得到偏袒的愛護，最想從別人手中搶走自己所欠缺的。

    可是果真得到了，她又真的開心嗎？

    從顏如語手中搶來的鐲子，就算摔得稀碎，她也沒有心疼過一分，人人趨之若鶩的潛玉先生的字畫，她花重金買來了，卻壓了箱底，未看過一眼。甚至從杜傾蘭手中搶來的太子妃位，她果真喜歡盛長渝？至少在婚後漫長的時光中，她的目光從未在盛長渝身上，就算想方設法靠近他，也不過是爲了同他的妃嬪爭寵罷了。

    上一世她覺得累，爭得累，搶得累，爭來搶來了，更累。

    如今想來，她苦心籌謀，精心算計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甚至爲了那些破葉爛泥，狠心拋棄了碧兒......

    或許不止是碧兒。

    就算活了一世，顏如裳卻覺得那一世竟都沒有此時的頭腦清明。

    “碧兒，昨日祖母將你叫去，問了什麼？”

    碧兒眨眨眼，小姐不是不問？

    “老夫人問您是不是病了，還問您是否有什麼心事......小姐，有一事碧兒不知當說不當說，之前您說老夫人偏寵四小姐，但碧兒覺得，老夫人對小姐您的關心也不少，只是，只是許多不在明麵罷了。”

    至少昨日聽她說小姐病了時，老夫人眼裏的擔心實實在在的。

    不在明面上......

    或許碧兒說對了。上一世她一直不明白，就算當初她用了些心機，失.身於太子，但憑她一個庶女，嫁給太子當側妃也不算虧了她，但最終皇上賜婚，賜的乃是正妃之位！

    當時的盛長渝，恐怕還沒有喜歡自己到親自去向皇上求親的地步。

    她當時沉浸在算計得逞的喜悅當中，卻未曾細細思慮過其中緣由。只是祖母去世之時，特意將她叫到身前，問過她開不開心當了太子妃。

    若當時果真有什麼能同宗法規矩求情的，也就只有那座傲然屹立的國公府，鞠躬盡瘁過的顏家宗祖，一品誥命夫人的臉面！

    顏如裳心口處跳得快了兩下，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小姐您慢些，小心又摔了！”

    顏如裳的步子突然快了起來，快到後來甚至小跑起來，嚇得碧兒慌忙跟上，小姐現在頭腦發昏，不能跑啊！

    顏如裳卻跑得更快了些，她想確認一些事，確認上一世的荒唐，確認那些從她手中溜走的未曾在意的時光，以及那些時光中，本該被她緊緊攥在掌心，也從無需耍心計去算計的東西。

    “祖母！”

    顏家老夫人還未上馬車，同侯老夫人搭話，目光不時看向後方，有心讓方姑姑去看看，小五那丫頭怎麼還沒下來。

    身後突然傳來急切的喊聲，顏老夫人轉身去看，纖瘦的身影卻撲進了懷裏來。

    老太太有些吃驚，忙伸手拍拍女孩兒的背，語氣放得輕柔：“怎麼了，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