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顏家子弟如今還未到那樣的地步，但犧牲顏如元，恐怕是眾人一致預設了，也並未覺得有何不妥，畢竟那是尹家世子，身份尊貴，顏如元嫁過去不虧她。

    世家的女子，有哪個能決定自己的姻緣。

    可她就想要同這宗法規章搏一搏，上一世頭破血流了，她失望於自己的結局，卻不後悔去爭自己想要的東西。

    因為世道如此，你不爭，想要的便永遠不會來。

    從大火中再活過來，她也曾累得什麼都不想爭了，但就算不為自己爭，她也得為顏如元爭，就如之前所想，大不了將這一切，再毀一遍就是。

    顏如元怔了怔，想不到這樣的話，竟是從自己妹妹口中說出來的。

    活著的二十幾年，她以為自己為國公府活，也為自己活，可方纔目送司家馬車離開，她才覺得自己之前竟也是自作聰明，她為不了自己，這一世，她註定只能為顏家。

    她覺得荒涼可悲，卻又沒有出口，她能怎麼辦？放下屬於顏如元的驕傲，去跪在祖母面前，求解除這門婚事？求顏家放過她，任性的，荒唐的，不顧顏家死活，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怎麼可能做到？

    看清了顏如元眼中的搖擺不定，顏如裳知道她猶豫了，顏如元是個聰明女子，多半也曾謀劃過，如何纔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上一世她沒能找到法子，最終還是隻能嫁入尹家。

    顏如裳眼裏閃了閃狡黠的光:“大姐姐，若我有法讓尹家心甘情願退婚，大姐姐你全身而退，不落任何話柄的法子呢？”

    顏如元猶豫著看她:“……什麼法子？”

    就像是溺水之人，顏如元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之前她都是自己籌謀，從未想過，在自己庇護下長大的孩子，竟也能成為自己所倚靠之人。

    她不覺得此事丟人，她只為自己的妹妹驕傲，若裳兒能成為那個撐起一片天的人，她不介意守在她身旁，只當那個為她助力的人……

    不過此時說這些話為時過早，她只是覺得裳兒她長大了，不知在何時，成了足以和自己匹敵的，有她自己想法，且能擔事的，大人。

    接連幾日，顏如裳都在作著籌謀，雖然婚期將近，但此事有了大姐姐的配合，會容易得多。

    但因為忙於顏如元的事，她將一件事忘了乾淨，在找上人家打聽事情時，得了冷臉，纔想起了什麼來。

    濟安堂院內假山之後，晏沉環著雙臂，抿緊雙唇，耐著性子好脾氣地看著對面的顏如裳，不住勸著自己，說不定她是有什麼事，才忘了答應自己的事，肯定不是故意的！

    只是對面女子面上絲毫沒有愧疚之意，反而不當一回事地，哦了一聲。

    “哦，你說給你送賠禮啊，我還未想到你喜歡什麼，你再寬限我幾日。眼前我有要事問你！”顏如裳是趁著濟安堂沒了什麼人，將晏沉拉到了假山之後。

    神秘兮兮的，還將齊子覓先趕走了。

    晏沉聽了她那一聲哦，本想扭頭就走，但又好奇她這幾日到底在做什麼，便先忍下了每日漸生的怨氣，沉下心來，聽她說什麼。

    “你知道尹家世子，最怕的是什麼嗎？”打蛇打七寸，她既然籌謀，就要籌謀一擊制勝的法子。

    晏沉一雙桃花眼冷睨她:“你想做什麼？”

    顏如裳有些為難，此事事關顏如元，她不得不小心，此事除了她們姐妹二人，不能被第三人知曉！

    “不願說算了，我的禮你也不急，我還有事，先回府了。”晏沉說著就要走，她這點小把戲，自己還治不了她？

    顏如裳是急了，忙將人拉住:“你急什麼！我說了會送，早晚都會送的。不過此事有關我長姐，不便與你細說，你就說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我？！”

    這個紈絝還真是一刻怠慢不得，況且他喜歡什麼，她是果真還未想明白，萬一送了他不稱心的，他還真有可能同自己絕交！

    但如今她的確還得需要他的幫忙，就算要絕交，也得等顏如元的事了結了才行！

    見她眼裏閃著凝重，事關她長姐？晏沉眼瞳閃了閃，很快又是原本的漫不經心的模樣。

    “尹家世子，尹尚臨？那人病秧子一個，病得沒了膽子，不經嚇，最怕的東西，老鼠蛇之類的。”

    晏沉聳聳肩答她。

    顏如裳很快想通，膽子小是嗎？

    嘴角上揚，顏如裳眼裏帶了些奸詐意味，伸出胳膊拍了拍晏沉的肩膀:“多謝了，晏世子！”

    晏沉嘴角撇撇，不稀罕她的謝。

    *

    生緣酒樓與玉賀樓隔著一條街，生意比之玉賀樓卻差得遠了，生緣酒樓後面是成運街，不似十里街的繁華，這裏多平民百姓，來來往往也沒什麼人，倒是今日多了一家小販，賣的不知什麼，神神秘秘的，用黑布罩著。

    從十里街去玉賀酒樓的路上生了事端，把路給堵了。一輛馬車橫擋在街口，一名粗布麻衣打扮的婦人癱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說對方撞了她，不賠銀子不肯輕易罷休。

    尹家馬車被擋在街口過不去，尹家世子聽著外面的哭聲，越發煩躁。

    “這裏走不了你不會換條路？有沒有腦子？”

    聽著馬車裏不耐煩的虛弱嗓音，車伕不敢怠慢，連連稱是，換了一條路往過繞。

    不過繞路的話，最近的一條也就是成運街了。

    但尹家世子今日估計是觸了黴頭，那邊街口有人鬧事，這條街口也不順當。

    當街有名五大三粗的男子，正拽著一名婦人扇耳光，聽著謾罵聲，那婦人是他媳婦。

    這還不夠亂的，有人還出來多管閒事，是一名女子。

    五大三粗的男人指著面前多管閒事的女子，惡狠狠地威脅:“你給我躲遠點兒，再攔著我連你一塊兒打！”

    對面的女子面不改色，絲毫不害怕男人的威脅:“是嗎？那你打一個試試。”

    尹家車伕見前面動靜也不小，無奈嘆一口氣，準備再換一條道。

    “咦？那多管閒事的女子，不是顏家的大小姐，顏如元？”有人在馬車外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