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不由笑著搖搖頭，無奈道：“小孔哪裏都好，就是年紀還小，卻了點兒穩重，要是福伯能再帶帶他就好了。”

    說到後面，周嬤嬤又忍不住嘆息，臉上的笑容也退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悵然，福伯即將離去，不管是阿蠻林開還是周嬤嬤都很是不捨。

    提到這個，阿蠻也不由情緒低落，遠遠打量著福伯的背影，小聲跟周嬤嬤道：“嬤嬤，再有幾天福伯就要動身返鄉了，我真是捨不得讓他走。”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不管不顧攔著，不讓福伯告老還鄉、落葉歸根吧？

    阿蠻不能，阿蠻也不忍心。

    其實阿蠻也看得出來，自從上一次從嘉善扶櫺回京之後，福伯整個人的狀態便跟從前不一樣了，從前福伯是溫和的，是寬厚的，除了剛剛隨著小姐嫁過去的時候，阿蠻對福伯很有看法之外，他們後面的相處是相當融洽甚至都能稱得上是和睦。

    對，是和睦，這個通常都用在一家人身上的詞兒。

    阿蠻在福伯那裏得到了太多太多，福伯就像是她的祖父一樣，總是那樣慈祥溫和，不僅僅疼她憐她，還教會她很多事兒，讓她明白很多道理，在寧王府生活的那段不長的時間，是阿蠻心底最溫柔最溫暖的回憶。

    但是再度回京之後的福伯，卻變了樣兒，他變得沉默寡言了，特別喜歡一個人獨處，也特別容易愣神，阿蠻知道他在為什麼愣神，總是不忍攪擾他，卻又希望自己能夠幫著福伯走出這個低谷，但是，她卻無力做到，因為她同樣走不出那個低谷，也經常陷入這樣的情緒，就像福伯一樣。

    阿蠻總是表現的特別手忙腳亂，似乎完全沒有做好打理好一個家的準備，特別的離不開福伯，倒未必真是這樣，阿蠻是想留住福伯，留下他，不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孤零零地老去，留在她身邊，她跟林開可以奉養他到老，讓這個操心傷心一輩子的老人家，能夠享幾天的天倫之樂。

    或許時日長了，他們能在彼此的幫助跟自己的努力下，一起走出那個低谷。

    但是阿蠻發現自己到底還是留不住福伯，再她繼續想法設法找藉口要賴著不讓福伯走的時候，福伯的一聲無奈嘆息，讓她的一顆心頓時縮在了一處。

    “丫頭，你到底明不明白，京師對我來說就是苦海，多待一天，我這顆老心就要多一分苦澀，丫頭，別為難我了。”

    福伯都這樣說了，阿蠻還能如何？

    再不忍，也要放過福伯，放過這個已經爲了她勉強在苦海里頭泡了這麼多漫長日夜的老人家了。

    如今福伯要走了，阿蠻心裏還是不捨得很，但是她卻不會再胡攪蠻纏了，甚至在難過之餘，還會為福伯開心。

    或許離開京師，回到闊別半生的故土，福伯能夠徹底脫離苦海，安然度過往後的人生。

    周嬤嬤嘆了口氣兒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聚散終有時。”

    ……

    福伯是剛剛從皇陵那邊趕回來的，結果纔將將進門，就被孔孝全迫不及待一路給拉到了涼亭裡頭說話，福伯這一路上一直都是憂心忡忡來著，擔心五皇子的處境，也擔心林開跟阿蠻會不會受到五皇子的牽連，正著急不行呢，打算找到林開仔細詢問一二來著，結果等著他的卻不是朝廷對五皇子的打壓，也不是林開被萬歲爺訓斥處罰的訊息，卻是……

    “你說什麼？萬歲爺……親自下旨冊封夫人為三品誥命？”福伯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福伯一向是個沉穩老練的性子，尤其是在徒弟孔孝全面前，這還是頭一次露出這般目瞪口呆的震驚模樣。

    孔孝全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師父，您沒聽錯，就是萬歲爺親自下旨冊封的，真真是隆恩浩蕩啊！師父，我現在真的……真的特別激動！”

    孔孝全的激動，很好理解，但是萬歲爺的旨意……福伯不能理解。

    萬歲爺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一邊悄默聲地加緊對五皇子的監控，或者乾脆說是禁足五皇子，一邊卻又給了林開阿蠻這樣天大的臉面，林開可是五皇子從前的心腹啊，若是萬歲爺要對五皇子動手的話，又怎麼可能放過林開？更加不可能還在這個時候這樣高調地冊封阿蠻為誥命夫人啊！

    若是前腳主動冊封了阿蠻，後腳又要對林開動手的話，那豈非就是自打嘴巴？

    所以萬歲爺當然不會想不到這個的，可是萬歲爺……

    萬歲爺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師父，您……您這是怎麼了？”見福伯對於這樣天大的好訊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喜開懷，反倒是眉頭緊鎖、一臉茫然，孔孝全不是很能理解，當下忍住內心的激動，壓低聲音小聲詢問道，“師父，您是不是也覺得特別不可思議、跟做夢似的？我剛纔瞧著夫人也是您這幅模樣！”

    福伯壓根兒就沒聽清楚孔孝全在說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渾身上下每一處都緊繃着，不行，這事兒他必須得搞清楚，要不然的話，他就是走了，他這顆心也不能安生，只會成天為阿蠻跟林開還有臘八聽雨提心吊膽。

    福伯擺擺手，出了涼亭，沒再搭理孔孝全，結果一出了涼亭正好碰到朝這邊走過來的周嬤嬤跟阿蠻，福伯正要上前招呼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一溜兒匆匆腳步聲，回頭一看，真是阿蠻的貼身婢子：“啟稟夫人，剛剛門房來報，說是老爺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

    阿蠻跟福伯在心裏異口同聲，兩個人此刻都巴巴地盼著找林開給自己解疑答惑呢，倒是周嬤嬤覺得有些詫異，問道：“老爺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往常的這個時間點兒，林開不是在御林軍大營就是在御書房裡頭伺候，是根本沒有功夫回家來的，周嬤嬤這樣一說，阿蠻也覺得奇怪，是啊，林開怎麼這會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