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馬鴻瑞？”當時，一個身披鎧甲的、將軍扮相的魁梧漢子，來到他面前，來來回回地打量著他，問道。

    瑞兒不知那人的身份，也判斷不出這人是官府的人還是軍營的人，但是不管怎樣，肯定是朝廷的人，既是見到了官兵，按說瑞兒應該會覺得踏實，畢竟已經安全了，但是瑞兒卻並沒有這種感覺，而是兀自滿心惶恐不安，畢竟，根據他在山寨裡這將近半年的所知所聞，官匪一家這事兒不是沒有，而是真真切切，就發生在西北。

    所以即便這人身穿鎧甲，可是誰知道面前這人究竟是官是匪呢？

    瑞兒心生戒備，卻也不敢不搭理人，所以只能硬著頭皮道：“回官爺的話，草民便是馬鴻瑞。”

    那人聞言登時眼兒都亮了，沒再搭理瑞兒，轉身就快步走開了，一邊走還便扯著嗓子喊道：“快去稟報將軍！人總算是找到了！”

    一邊又回過頭，指著瑞兒身邊的幾個士兵，喝道：“給老子不錯眼珠地盯著這小孩兒！這小孩兒可是將軍眼裏的金疙瘩！但凡少了一根汗毛便就剁了你們的手！”

    “是！屬下遵命！”那起子侍衛齊刷刷地躬身領命，然後就不由分說將瑞兒圍在了中間，真的是不錯眼珠地盯著瑞兒，只把瑞兒盯得毛骨悚然。

    這還只是開始，往後的日子，瑞兒就一直享受著這等被嚴密監控保護的待遇，瑞兒簡直被搞蒙了，說實話，瑞兒並不是個蠢笨的，很多事兒，瑞兒一點就透，但是偏生這一回，瑞兒真是傻了眼。

    這些人要幹嘛？

    他們究竟要對自己做什麼？

    後來瑞兒才知道這些人是西北大軍，而那個時候，瑞兒已經在回涼州的途中了，期間他曾經無意中聽到護送他的侍衛的對話，說是爲了這個小子，鬧的他們整個西北大軍都不得安生，幾乎將整個西北邊陲都翻了一遍……

    於是，瑞兒就更加糊塗了。

    西北大軍爲了他……幾乎把整個西北邊陲都翻了一邊？

    可……可是為什麼啊？

    就憑……董家的面子嗎？

    不，不可能，董家可沒有這樣大的面子。

    西北大軍那是什麼樣的存在？便是連白士仁都使喚不動的，非得是朝廷下令不可，董大儒的弟子裡頭的確也有朝廷命官，但是便就是加在一起，也沒有這樣大的能量，所以不可能是董家，非得是朝中舉足輕重、位極人臣之人，或者就是……就是天家之人。

    可……可他身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厲害的主兒呢？

    他可是連京師都沒去過呢。

    京師？

    “這樣式可真不錯，乍一看倒像是京師的樣式。”

    “想必小嬸嬸從前是去過京師吧？”

    ……

    董若英的話驀地在他耳畔響起，早就被瑞兒拋之腦後的那些子有的沒的猜想，也一股腦兒地捲土襲來。

    難道……難道真的是這樣？

    真的是……小叔叔小嬸嬸？

    可這怎麼可能呢？寧王殿下夫婦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是小叔叔小嬸嬸呢？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沒有，再沒有了。

    瑞兒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成長環境，從涼州到長安，他能接觸到人中，能力最大的就只有董大儒，除此之外，再沒有別人了，所以唯一的可能……

    再不可能，也變得可能了，而很多一直以來的疑問，也都有了答案。

    只是，這其中到底隱藏了多少事兒？明明已經葬身火海的寧王殿下夫婦又是怎麼變成了他的小叔叔小嬸嬸的？

    瑞兒當然不會知道這其中的曲折隱秘，但是他知道，寧王夫婦畢竟是有著諸多不得已，所以纔會隱姓埋名來到涼州，變成了後來他的小叔叔小嬸嬸，他們原本是能夠安安分分、小心翼翼在涼州過完這平靜恬然的一生的，如今爲了尋找他，爲了救他，小叔叔小嬸嬸原本平靜恬然、來之不易的生活被打破了。

    是的，平頭百姓的二海夫婦是不可能使喚得了西北大軍的，只有寧王殿下，只有小叔叔以寧王殿下的身份出面，纔有調遣號令西北大軍的可能。

    所以，都是爲了他。

    瑞兒陷入了無盡地愧疚跟自責中，他不知道堂堂寧王殿下夫婦為何寧願隱姓埋名來到他們涼州過平頭百姓的日子，他卻能猜到這其中肯定有太多的不得已，他們或許是死裏逃生，或許是見了太多的陰謀殺戮，或許是爲了苟且偷生，他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一瘸一瞎，雖然艱苦，卻也總算在涼州紮根，過上了安穩的小日子。

    如今爲了他，小叔叔小嬸嬸這樣的小日子戛然而止，不知道未來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日子。

    甚至，會不會……危及性命？

    瑞兒都不敢往下想，越想越是內疚越是自責，他還是太沖動太莽撞了，他就不該孤身行動，一門心思去尋找爹孃下落，他應該跟祖父祖母還有小叔叔小嬸嬸商量的，而不是一個人逞能……

    所以，明明是得救了，明明是安全了，瑞兒卻陷入了無盡地懊惱自責之中。

    方纔在書房裏頭果然見到了寧王殿下、他的小叔叔，瑞兒還能勉強忍著，此刻見到了紅著眼眶迎出來的小嬸嬸，他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真的是太……太對不起小叔叔小嬸嬸了，還有……

    還有小弟弟。

    ……

    翩翩拉著瑞兒進了暖閣，坐下來哄小福星，總算把剛睡醒的小福星給哄好了，一轉臉就看著瑞兒正站在她身後發愣，眼睛紅紅的，一直盯著她懷裏的孩子看，翩翩便笑著問道：“不想抱一抱弟弟嗎？”

    弟弟？

    祖母之前也這樣說過，說他快要當哥哥了，當時他真的歡喜極了，跟著祖母祖父巴巴地去給小嬸嬸買補身子的乾貨跟衣料，可他還忍不住買了撥浪鼓跟虎頭帽，這些他從來都不感興趣的小玩意兒，如今是見到了就想買，買給他未曾晤面的弟弟。

    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弟弟，即便沒有骨血牽絆，但是瑞兒做哥哥的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