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高興！”瑞兒一連串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將手裏的信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高興，“祖母，咱們給小嬸嬸多買些補品捎回去，好讓小嬸嬸好好兒補補身子，還得給買點衣料，小嬸嬸再過些日子怕是穿不下從前的衣裳了，得趕製新衣呢！”

    “你這孩子想的倒是周全，只不過衣料就算了，我直接做好了讓人給她捎回去，沒得她自己動手做的衣裳都穿不了幾天，”說到這裏，馬大娘又無奈笑著搖頭，“這丫頭也不知手怎麼就這麼笨，這都學了多少年了，做衣裳的手藝還是沒長進。”

    說到這裏，馬大娘的目光又落在了瑞兒身上的斗篷上，伸手摸了摸，又嘆息著道：“不過卻真是個有心的好孩子。”

    瑞兒的目光也落到了自己的棉斗篷上，一時間腦中又想起了昨兒晚上董若英的話——

    “這樣式可真不錯，乍一看倒像是京師的樣式。”

    “想必小嬸嬸從前是去過京師吧？”

    “……寧王殿下本就不得聖寵，後來好不容易熬到封王之後，沒過多久就瞎了眼，從此就再看不見了，這還不算，寧王殿下後來還娶了個瘸腿兒女人，你說可不可憐？”

    ……

    一時間，腦中又是一陣翻江倒海，還是馬大爺的催促將瑞兒從思緒中拉回：“到底還走不走了？再不走可就買不到好乾貨了！”

    馬大爺跟馬大娘原本是計劃著今天去買乾貨還有衣料什麼的，等馬大娘將衣裳趕製出來之後，再一道讓人給捎回涼州去。

    “就來就來！你一個勁兒催做什麼？”馬大娘忙不迭應聲，一邊又去扯瑞兒的手，“要不你也跟著一道出去逛逛？這程子用功也累了吧？權當出去歇歇散散心了。”

    瑞兒不覺得自己累，也沒有散心的必要，但是卻很願意陪祖父祖母出去逛逛，何況還是給小嬸嬸買禮物。

    對，是小嬸嬸，是他的小嬸嬸。

    再沒有別的亂七八糟的。

    驀地，瑞兒覺得腦子再也不亂了，也不翻騰了，他整顆心也隨之靜了下來。

    “嗯，我跟你們一起去。”瑞兒含笑跟馬大娘道，然後便就陪著老兩口去給小嬸嬸買禮物去了。

    ……

    瑞兒對趙清明跟翩翩的身份，的確是有過懷疑的，雖然這懷疑存在的時間很短，就只有那麼一晚，在那晚之後，瑞兒便就將心中的懷疑給消除了，自那之後再沒想起過，直到後來，他得救了，在知道是西北大軍救出的自己，為此花了不少心血、廢了老大的力氣之後，被他消除的疑心這才又重新生出。

    西北大軍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力氣來救他這麼個區區平頭小老百姓？

    從前西北不是沒有出過下落不明、慘遭包票謀財害命的事兒，西北大軍可有出過麵嗎？

    別說是西北大軍了，便就是官府，可有管過這些人的死活嗎？

    壓根兒就是懶得管。

    但是如今，他的事兒卻驚動了西北大軍，瑞兒很有自知之明，他一個涼州城裏升斗小民家中長大的、再尋常不過的小老百姓，怎麼可能驚動得了西北大軍？所以肯定不是祖父祖母的緣故，那麼還有旁人願意管他的死活嗎？

    那便就只有董家了。

    剛剛被綁架的時候，瑞兒第一個想到的便就是董家，一則是董家拿得出贖金，二則是他不希望自己被綁架的事兒驚動祖父祖母，害得他們跟著提心吊膽、生不如死，所以那個時候，他自稱是長安董家的侄兒，很配合地跟綁匪提供了董家的位置，那個時候，瑞兒想的挺好，只要是董家出了這筆銀子，他的這條命十有八..九還是能夠保住的。

    但是綁匪卻空手而歸，將所有怒氣都發洩在了瑞兒的身上，瑞兒當時被打得渾身遍體鱗傷，幾乎都要一命不保，那群綁匪也的確沒打算留下他這條命來，一個沒有價值的肉票，留之何用？索性殺了了事兒，之前這樣的事兒也不是沒做過。

    不過瑞兒命大，到底還是保住了命，這還是要託那位綁匪二當家小兒子的福，綁匪二當家是西域人，雖然一直盤踞在大夏做著刀頭舔血的勾當，不過對兒子的教育還挺重視，只不過他們這樣的山寨裡頭也請不來靠譜的先生，倒是瑞兒來了之後，陸陸續續教了小兒子不少字，在瑞兒遭毒打的前一天，小兒子竟然都會背《三字經》了，一貫殺人不眨眼的二當家眼瞅著自己的小兒子竟然能搖頭晃腦有模有樣地背出“人之初，性本善……”別提多激動了。

    所以後來，還是二當家出面，保住了瑞兒的性命，在瑞兒養好傷之後，便就被留在了山寨裡頭，專門負責教小兒子讀書識字，瑞兒很識時務，沒有任何反抗，就認認真真教起了小兒子，從沒有過外逃，這天長日久的，山寨裡的人也漸漸拿瑞兒當自己人了，還因為瑞兒有學問，山寨裡的人也漸漸將瑞兒拿做半個賬房先生使，瑞兒不聲不響地也接觸到了不少山寨裡頭的機密。

    瑞兒當然是不可能會就此一門心思效忠山寨，從此也跟著做起這等無本買賣的，瑞兒當然想著逃走，但是他也知道，他只有一次機會，若是被發現抓回來的話，到時候只有死路一條，而且還會死得很慘。

    瑞兒不想死，他想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孝敬祖父祖母，才能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

    也只有活著，才能帶爹孃回家。

    所以瑞兒不是不想逃跑，他必須要慎重，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

    同時，他還要儘可能地掌握更多這個山寨的罪證，他要為那些無辜慘死的百姓報仇，要為他的爹孃報仇。

    所以，他必須忍，而他做到了，還做得很好。

    就這麼冬去春來，瑞兒手裏蒐集到的罪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大的離譜，這些罪證讓瑞兒倍感震驚還有憤怒，就在他覺得時機就要成熟，開始策劃著逃跑的時候，冷不丁地，他所在的這個山寨被西北大軍掃平，而他，就此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