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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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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後來人

    且不說萬歲爺一向喜怒無常,誰知道這雷霆震怒之後會不會直接命人將他們推出去斬了?更何況萬歲爺如今龍體欠安,更是脾氣暴躁,連最得萬歲爺寵信的孫少闕也沒少受萬歲爺呵斥,這起子宮人這幾日來,真是提心吊膽、如履薄冰。

    首領太監更是叫苦不迭,明明他已經特意挑了要緊的摺子啊,怎得萬歲爺還會發這樣大的火兒呢?

    萬歲爺不耐煩跟前烏泱泱跪著許多人,直接將人轟了出去,然後又冷著臉吩咐首領太監:“撿西北的摺子送進來,魯平的摺子更是一份都不能落下。”

    “是是是,奴才遵命!”首領太監如蒙大赦,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趕緊去找摺子去了,然後趕緊又將摺子送到了寢殿來,見萬歲爺心思都放在摺子上,再不搭理自己,首領太監這才默默鬆了口氣兒,老老實實退到一邊候著。

    趙清暄病倒這幾天,魯平送回來的密摺就有六份了,其中五份裡面稟報的都是寧王夫婦一家三口的事兒,從三口人的日常起居到寧王夫婦給孩子辦滿月酒,樁樁件件,魯平那叫一個事無鉅細,趙清暄一份份翻看著,陰鬱的表情漸漸也舒展開了,甚至嘴角都帶著淡淡的笑意了。

    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之後,趙清暄纔將這幾份奏摺放到一旁,然後又翻開了最後一份,這裏頭並不是寧王夫婦的事兒了,而是魯平詳細稟報了幾方面的事情進展。

    其一,是跟西域諸國互市的進展,方恆之等人又改出了一版合約,魯平仔細給萬歲爺說了,詢問萬歲爺的意思,另外魯平也已經派人暗中接觸西域諸國的皇室大臣,打探他們的態度。

    其二,是對涼州巡撫白士仁的調查情況,魯平這一次帶隊去涼州,也並不只是因為互市的事兒,萬歲爺命他暗中摸查白士仁的底細,像白士仁這樣功勳卓著、歷經三朝的肱股之臣,想要拔除,談何容易?稍有不慎就會引發民憤,尤其是白士仁、白家在西北深耕多年,影響極大,萬歲爺自然明白需徐徐圖之的道理。

    其三,是魯平向萬歲爺彙報他詳細調查西北亂象的情況,其中最嚴重的,還是西域人對大夏商人的大肆劫掠、動輒害命的情況,其中甚至不乏許多大夏人暗中與西域人勾結,搶劫綁票、殺人害命的勾當,在魯平看來,已經到了非要解決不可的地步,懇請萬歲爺斟酌。

    這份奏摺看下來,趙清明表情又變得凝重了下來,目光在這密密麻麻的奏摺上來來回回,眉頭越皺越緊,西北情況之複雜,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而西北的亂象,又是跟白士仁分不開的,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多年以來朝中的縱容。

    先帝對把持軍權的衛氏一門不滿,便就想著利用白士仁與衛氏一門相爭,白士仁雖然再三婉拒,不肯再涉軍權,但是有白士仁坐鎮西北,一邊看著西北大營,一邊還能盯著西南大營,有白士仁在中間這麼卡著,衛氏一門多少有個顧忌,西北西南大營到底也不能沆瀣一氣,先帝也能稍稍心安,白士仁也正是抓住了先帝的這個心思,踏踏實實在涼州做他的土皇帝。

    所以先帝雖然不滿白士仁晚年的庸碌昏邁、甚至是魚肉百姓,但是卻還是睜一直閉一隻眼,由著白氏一門在西北作威作福,這也就更加助長了白氏一門的囂張氣焰。

    到如今,總算是釀成了這樣的局面。

    對於先帝的做法,趙清暄委實不能苟同,或許是因為得位不正,先帝在殺害聿懷太子、氣死父皇、繼位之後,對於名聲格外看重,所以雖然後來恨毒了元后、衛氏一門,但是先帝卻始終隱忍,到底沒有對衛氏一門下手,畢竟衛老國公既是岳父泰山又是恩師,最在意名聲的先帝,自然不好對衛氏一門動手。

    況且,衛氏一門的真實實力,究竟如何,先帝始終摸不清底兒,到底是有所顧忌,更是不敢輕易出手,以免落得打狼不死必留後患的下場。

    既不能出手,又如鯁在喉,所以選擇讓白士仁這個跟衛老國公齊名的老將紮在西北盯著,這也是先帝不得已的法子。

    趙清暄能夠理解先帝的苦衷,但是卻並不苟同。

    不管是衛氏一門還是白氏一門,對於大夏來說,就像是兩道始終沒能癒合的傷口,這傷口的形成源自天家內鬥,自然也應當由天家解決,所以先帝上位之後,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徹底剷除衛氏一門,一旦衛氏一門不復存在,軍權盡收天子之手,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也就沒有了白氏一門作威作福的土壤,也不會有今天整個西北的動盪不寧了。

    但是先帝卻沒有這麼做,以至於給趙清暄留下來這樣大的爛攤子。

    不過趙清暄卻顯然跟先帝不是一個路子的,雖然他的上位跟先帝一樣,都並不光明,但是他卻沒有步先帝的後塵,對於名聲,趙清暄看的並不重,至少是在靜姝死了之後,什麼名聲,什麼流芳千古,什麼仁君,趙清暄都不在意了。

    他現在要做的是,儘可能地清除先帝留下的頑疾,給後世鋪平道路。

    就像他的年號一樣。

    盛啟。

    他要做盛世的開啟者,為後來人掃清前路,至於名聲,不是他在意的,或者說,他在意的只是後來人的名聲。

    趙清暄蹙著眉看了那奏摺很久,然後突然開口道:“研磨,取筆來。”

    “是,奴才遵命!”首領太監聞言,忙不迭地取了紙筆硯臺過來,放在了床上的小几上,然後躬身,仔仔細細地為萬歲爺研磨。

    趙清暄提筆在奏摺上一陣筆走龍蛇,寫道:依卿所見所判,謹慎行事,徐徐圖之,勿操之過急、打草驚蛇……

    “咳咳咳!”

    正寫著呢,趙清暄驀地發出一陣劇烈咳嗽,好在他及時提起了毛筆,纔不至於將奏摺汙髒,但是奏摺上卻赫然多出了兩滴刺目猩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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