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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噩夢

    皇后隨即下了床,披上了外裳,就著急忙慌往外走,結果才一來到三皇子寢殿的門前,一股氣濃重的血腥味就鋪面而來,同時一聲聲沉悶的“咚咚”聲響從房中傳出,皇后的面色更難看了,心裏的預感不是很好,勉強撐著,走了進去,然後就被眼前可怕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一個被打翻的銅盆滾在門前,房裏水流了一地,這當然算不上可怕,可怕的是,此時此刻,三皇子正瘋了似的拉著一個侍婢的頭髮,一下一下往地上狠狠撞去,那侍婢早已沒了氣息,血肉模糊,幾乎都分不清哪裏是眼哪裏是鼻,可怖至極。

    就這樣,三皇子還不停手,雙目圓瞪,咬牙切齒,一邊使勁兒抓著侍婢的頭髮繼續往地磚上撞,一邊露出森森白牙:“讓你看本宮的笑話!讓你看本宮的笑話!”

    每撞一下,迸濺出的血肉甚至腦漿免不了就有噴濺在三皇子臉上,把那張原本就猙獰的臉變得愈發猙獰可怖,簡直不像是個人,反倒更像是個從阿鼻地獄裏爬出來的索命惡鬼。

    天啊!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下令不許端水盆進去伺候三皇子的吧?

    皇后身子一軟,險些暈死過去,虧得身後的貼身宮女眼疾手快扶住了了皇后,皇后勉強站好,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再開口,就是厲聲下令:“傳令下去,三皇子一夜好眠,未曾醒來,闔宮上下,誰要敢汙三皇子之清白,本宮定不會輕饒!”

    貼身宮女噤若寒蟬,忙不迭躬身領命:“是,奴婢遵命!”

    皇后並不敢多看房裏的情形,叫來幾個心腹,處理好了現場,又叫人把三皇子送到了另一間宮殿,沐浴清洗,去了一身的血汙,皇后這才秉著呼吸走了進去。

    “清暉,你……你好些了嗎?”皇后看著一身白綢中衣躺在床上的三皇子,聲音都帶著顫。

    三皇子這時候卻已然平靜下來,恢復了平時的模樣,甚至還衝皇后微微一笑:“母后,不要擔心兒臣了,兒臣就是有點兒……腦子裏有點兒難受,昏昏漲漲的……”

    說著說著,三皇子就眉頭緊皺,伸手抱著腦袋,使勁兒地拍了幾下,看上去極不舒服。

    皇后忙得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去給三皇子揉..按,一邊道:“沒事兒了,我兒就是沒睡好,本宮已經叫人去準備安神湯了,我兒喝完之後睡上一覺,第二天醒來就沒事兒了。”

    “嗯,謝謝母后。”三皇子語氣和緩了不少。

    待喝下了安神湯,又一直被皇后揉得舒坦,三皇子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他模模糊糊地道:“母后,兒臣、兒臣剛纔好像做了個噩夢,夢到……夢到兒臣變成了鬼,還夢到,兒臣……兒臣殺人了……母后,兒臣、兒臣好怕!”

    正在揉..按的手驀地就是一僵,緊跟著呼吸都是一窒,不過皇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一邊繼續給三皇子揉..按,一邊柔聲道:“不過就是個夢,我兒不必放在心上。”

    三皇子這才又安靜下來,這一次,他很快就睡熟了,皇后就坐在床沿兒上,一眨不眨盯著睡著了的兒子,一夜未眠。

    ……

    待到第二天,三皇子醒來之後,似乎真的已經忘了昨夜的事兒,似乎真的當成了一場夢,這讓皇后覺得慶幸,可是卻又隱隱不安,總覺得三皇子這樣不大對勁兒。

    後來,皇后的不安得到了印證,從那之後,三皇子三不五時就會做類似的“噩夢”,而自那天起,皇后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安生覺,這個世上最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女人,變得成日提心吊膽。

    所幸的是,三皇子從未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萬歲爺面前表現出異樣。

    三皇子當初命懸一線,皇后終日以淚洗面,萬歲爺開恩,叫三皇子搬進皇后宮中,由皇后這個做孃的親自照拂,按說如今三皇子傷勢已好,身子也開始漸漸恢復,也該搬出去了,尤其是三皇子眼開著就要到被封王賜府的年紀了,但是自出了這樣的事兒,皇后卻哪裏敢放三皇子搬出去?

    要是三皇子在別的、她看不住的地方,也做這樣的“噩夢”,若是被人發現,傳了出去,這可如何是好?到時候,不單單三皇子會保不住,就連她這個皇后的位分也會岌岌可危,旁人且不說,陳貴妃那個賤人肯定會迫不及待要踩著她上位。

    ……

    這兩年,皇后的辛苦真是無人能知。

    此時此刻,皇后都已經記不清這是三皇子第幾次“做噩夢”了,而且還是在大天白日,皇后真是幾近崩潰。

    “清暉,清暉,好些了嗎?”皇后一下下輕撫著三皇子的前胸,觀察者三皇子的反應,直到感覺三皇子的身體放鬆了下來,眼睛的血色也漸漸退散,皇后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慢慢回落,“清暉,你覺得怎樣了?”

    三皇子還是喘,渾身脫力,說不上話,皇后叫來宮人,將三皇子扶著在軟塌上坐下,宮人忙得沏了茶端上來,皇后伸手試探著放在三皇子的面具上,一邊小聲詢問:“清暉,把面具……摘下好不好?”

    第一次做的“噩夢”三皇子早就不記得了,但是水盆中自己猙獰的倒影,他卻再不能忘,從那之後,三皇子便就閉門不出,性子愈發孤僻,到後來,三皇子不知怎麼的,就非要戴面具不可,皇后被他磨得沒辦法,亦是心疼,就心軟了,親自去了御書房抹著眼淚跟萬歲爺說了此事,萬歲爺拍了拍皇后的肩膀,沒說什麼,轉天,內務府就給皇后宮裏,送去了幾副黃金打製的面具,從那之後,三皇子除了睡覺,從白到黑都戴著面具,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許是三皇子的確口渴,也許是此時三皇子腦子還混沌,便就點頭答應了,皇后鬆了口氣兒,伸手摘下了三皇子的面具,甫一看清楚那面具下的臉,皇后的眼睛就是一縮。

    她是太久沒看到三皇子這張臉了,冷不丁地又看到,仍舊被驚到。

    連她這個做孃的都是如此,更何況別人呢?

    皇后心裏難受,面上卻不敢流露,端著茶杯喂三皇子喝茶,一杯茶下肚,三皇子才慢慢緩過來,殿中已經被打掃乾淨,沒有一點兒剛纔的凌亂。

    三皇子直勾勾地看了看面前的皇后,頓了頓,又在殿中環視,眼中涌上些許疑惑:“母后,兒臣方纔……又做噩夢了?”

    皇后鼻頭一酸,隨即搖頭道:“沒有,不過就是你身子弱,趕著秋老虎發威的時候,你撐不住,有些頭暈罷了。”

    這都九月了,哪兒來的秋老虎?

    三皇子苦澀地牽了牽唇,卻也沒有揭穿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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