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屬下明白，屬下知錯，屬下定會嚴懲那兩人，讓他們漲漲教訓、戴罪立功！”孔孝全忙不迭點頭如搗蒜。

    漲漲教訓？

    戴罪立功？

    敢情這是還要給那起子口沒遮攔、背後議論主子之輩所謂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是不是以後不管是誰犯了什麼錯都能被原諒、都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孔孝全怕不是心太軟便就是心思太細，與其說是放那起子小廝一馬，留所謂改過自新的機會，更是在給自己這個失職的管家留臺階下。

    不過福伯對這自己親手挑選的孔孝全還是心中有數的，知道他絕非奸猾之輩，只是太過心善，心善自然是好事，這也是福伯看重他的地方，只是要管好這樣大的一個家，而且未來隨著林開仕途的升遷、還要越發引人注目的家，光有心善可是完完不成的，甚至有時候還會壞事。

    福伯對孔孝全這態度明顯是不甚滿意，不由蹙了蹙眉，眼神也冷了三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也驀地提高了一倍：“怎麼個漲漲教訓？又怎麼個戴罪立功法兒？你倒是跟老夫說說！是讓他們知道了你這大管家為他們說情才被輕易放過，所以日後都承你這大管家的情、反倒對老夫對老爺對夫人對整個鹿府心存怨懟不滿，這就是你所謂的漲漲教訓？”

    “還有所謂的戴罪立功，你是不是存著藉此事之機，讓鹿府下人眼裏再沒有主子、從今往後都唯你大管家馬首是瞻？敢情這是戴主子夫人之罪立你大管家之功啊！真是好計策！老夫都要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那孔孝全都被福伯給說愣了，一臉的目瞪口呆，一時間連話都說不來，只是一個勁兒驚恐地搖頭擺手，臉上的汗珠子登時就更多了。

    這孔孝全明顯顯是被嚇得夠嗆，不過福伯卻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又沉著臉，繼續接著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地，你是不是覺得老夫這是在大題小做？今天是他們在家裏頭順口嚼內院的舌根兒，你可能覺得這沒什麼，訓斥兩句讓他們閉嘴也就是了，畢竟在你看來，這都是自己人，又是在自己家裏，用不著小題大做，用不著因這點子小事招來一眾下人不滿，可殊不知或許就是因為你這一時疏忽，日後就能釀成大禍。”

    “如今咱們已然知曉不管是內院還是前院皆有嘴不嚴實的，更是裏外勾扯，若叫外人知曉咱們鹿府這般鬆散，心生毒計，繼而對府上下人威逼利誘，只怕他們這嘴是斷不可能嚴實的，賣主求榮的事兒也絕對做得出來，到時候主子遭難，鹿府頹敗，你這不肯小題大做、只求一團和氣的管家可還有存身之所？”

    福伯這一連串話放炮似的，直炸的那孔孝全面色慘白，渾身瑟縮，再也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不止：“屬下知錯！屬下大錯特錯！屬下不敢奢求福伯寬恕，還請福伯重重責罰！”

    他是真的知道錯了，他也是真的低估了此事的嚴重性，在他以為不過是治家不嚴的小事，被福伯這麼一通訓斥分析之後，他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此刻孔孝全只覺得後怕不已，渾身都不住顫抖，甚至都沒有功夫去琢磨自己可能的下場，只是一個勁兒的懊悔不已。

    他真是……

    婦人之仁！

    真是辜負了福伯這麼長時間以來的點撥與栽培，真是羞於見人！

    福伯到這時候，面色才稍稍和緩了一些，垂著眼看著那孔孝全，一邊緩聲道：“你自然要受重罰，只是你是老夫親自選中又一直親手栽培的，也算是的是你的師父，弟子有錯，自然是師父教導不嚴之錯，所以不單單你要受重罰，我這個做師父的也要受重罰，如此免去你三年的月錢，我則去家祠面壁思過三日。”

    “師父……”孔孝全驀地抬起頭，七尺大漢這個時候滿臉是淚，亦是滿臉羞愧，他心裏有好多話想跟福伯說，內疚的，後悔的，感激的，但是此刻他卻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只是對著福伯恭恭敬敬扣了三個頭，然後哽咽著道，“是，徒兒遵命！”

    ……

    卻說老爺林開甫一進了後院兒，才一聽到房中傳來小嬰孩兒的哭聲，便就頓時一臉心疼緊張，忙不迭地就加快了步子，三步兩步進了房間。

    “見過老爺！”

    林開直接忽視了打簾侍婢欲說還休的眼神，直奔臥房而去，就見到阿蠻正在哄著懷裏的閨女兒，而周嬤嬤則抱著異常老實安分的臘八，一直笑著拍臘八的屁股，倒是阿蠻一邊哄著閨女一邊時不時瞪臘八一眼，林開都不用問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登時也拿眼兒去瞪臘八：“你又欺負妹妹了是不是？”

    被爹孃齊刷刷地折磨瞪著，臘八再也忍不住了，嘴巴一咧“哇”地哭了起來，周嬤嬤忙得去哄臘八，一邊又去瞪林開：“一回來就訓孩子！哪兒有你這樣當爹的？瞧把孩子給嚇的！”

    林開一點兒都不自責，反倒又兇巴巴地瞪了臘八幾眼，正要去抱阿蠻懷裏的小女兒，突然想起來什麼，又頓住了腳，趕著侍婢匆匆端來水盆，林開淨了手這才放心地過去抱女兒，畢竟不是頭一次當爹了，林開抱孩子的姿勢可比趙清明熟練多了，用手託著襁褓，讓孩子的腦袋舒服地靠在臂彎裡，一邊輕輕拍著孩子，一邊還不斷柔聲哄著：“小雨乖，聽雨看看爹爹，爹爹來了，爹爹保護小雨好不好？欺負咱們小雨的，來一個爹爹打一個好不好？”

    周嬤嬤懷裏的臘八別提多委屈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委屈巴巴地看爹爹：“爹爹……爹爹抱！臘八也要爹爹抱！”

    回答臘八的是爹爹冷冰冰的後腦勺，臘八悲從中來，一吸鼻子就要再次放聲大哭，周嬤嬤見狀，心疼得不得了，忙不迭安慰臘八：“臘八不哭哈！還有嬤嬤哈，嬤嬤疼你，嬤嬤保護你，咱稀得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