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壓根兒就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翩翩看的事實，直到這時候翩翩又跟他抱怨起來，趙清明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又失態了，然後旋即就挪開了眼，一邊低著頭喝著碗裡的茶，一邊在心裏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再這樣了，讓外人笑話是小，惹翩翩生氣傷身是大。

    可是才放下茶碗，趙清明的視線卻又再一次落在了翩翩的身上，定定地看著翩翩圓潤白皙的指甲、圓鼓鼓的小腹、泛着粉的臉頰、幾乎被皮帽子罩住大半的小臉，還有那粉臉上紅嘟嘟的嘴唇……

    這一次他倒是意識到了，覺得自己活像個人人喊打的登徒子，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他的翩翩實在是太好看了，他真是怎麼看都看不夠，反而越看越著迷越拔不出來……

    翩翩單用餘光就能感受到自家男人眼神的熾熱，覺得無奈彆扭，卻也覺得甜蜜，她一直都知道趙清明是喜歡她的，只是趙清明並不是個情緒外露的，再加上他的眼睛又看不見，很多時候，他對翩翩的喜歡都是深沉的壓抑的，翩翩也早就習慣了，但是她哪裏想到復明之後的趙清明，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他仍舊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也不會將甜言蜜語掛在嘴上，但是他的眼神卻掩飾不住啊，滿滿的都是濃濃的歡喜，這樣的趙清明讓翩翩意外，也讓翩翩動容。

    “不許再看了，要看就……就等回家再看，到時候你先看多久就看多久，想怎麼看就怎麼看。”翩翩忍不住了，湊到男人耳畔小聲說道，這話一出，翩翩自己就先不好意思起來了，扭過頭，輕咳一聲，再不看趙清明一眼，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此刻男人耳朵紅得似要滴血一般。

    “咳咳，”趙清明也輕咳了一聲，又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總算是穩定了心神，然後順著翩翩的目光看向白茫茫的遠方，頓了頓，道，“也不知道苗大哥苗大嫂他們明年會不會來西北跑生意。”

    因為生孩子的緣故，之前一年苗大哥苗大嫂並沒有能來西北跑貨，所以前前後後算起來，趙清明跟翩翩已經有近兩年沒有見到苗大哥跟苗大嫂了，自然都十分惦記，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苗大哥苗大嫂忽然斷了音信，他們不清楚苗家究竟出了什麼事兒，所以就更加擔心了。

    “誰知道呢，”翩翩聞言也不由蹙了蹙眉，嘆息道，“要是家裏都能相安無事的話，苗大哥苗大嫂應該會繼續來西北跑貨的，那樣的話，事先也肯定會寫信知會咱們一聲的，可是到現在……”

    翩翩說不下去了，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心裏是真的擔心苗大哥他們。

    趙清明想了想，然後道：“要是等過年後，苗大哥他們還是沒有音信的話，咱們便找湖州來的商人打聽打聽，苗大哥苗大嫂他們也是走南闖北多年的老人兒了，肯定不少湖州的商人都認得，說不定就有清楚他們家事兒的。”

    “嗯，那就按你說的辦，”翩翩無奈地點點頭，可旋即她的眉頭就舒展開了，不僅如此，她一雙眼睛都放著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頓了頓，她激動地晃了晃趙清明的胳膊，指著前方白茫茫雪地上的一駕搖搖晃晃的驢車道，“趙……二海哥你看！那是苗大爺他們！他們家的毛驢兒最好認了，四條腿兒都是白的！咱們快往前迎迎！”

    敢情這是沒認出人先認出毛驢兒了。

    趙清明哭笑不得，扶著翩翩站起來，一邊讓囑咐她小心腳下，別太激動了，一邊自己卻也加快了步子，還衝著遠方的驢車使勁兒揮揮手。

    驢車上的人顯然也看到他們了，隨即也興奮地衝他們揮手，趙清明跟翩翩還聽到馬大娘激動的聲音：“真是二海兩口子！老頭子你快看啊，二海媳婦兒肚子大的跟氣兒吹兒似的！這肚子尖尖的，一看就知道懷的是男娃兒！”

    翩翩眼皮一陣抽搐：“……”

    大娘，您這眼神真是讓莫神醫都自愧不如啊！

    “大娘！大爺！”待到驢車行近，翩翩喜不自禁地迎上前，不由分說就一把抱住了將將從驢車上跳下來的馬大娘，剛剛還喜笑顏開的姑娘，這個時候也不知怎麼的，再開口突然就帶著點兒哭腔了，“大娘，總算是又見到你跟打野了，我真的好想你們啊……”

    能不想嗎？差點兒就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馬大娘馬大爺了。

    馬大娘哪裏繃得住？當下也紅了眼眶，一邊拍著翩翩的後背，一邊忙得哄著：“好孩子快別哭了，大娘大爺這不是回來了嗎？咱們還是快些回家，你如今懷著小娃娃，可是不能再外頭吹風，仔細凍著了小娃娃，聽大娘的話！”

    “嗯。”翩翩使勁兒點頭，然後就跟著馬大娘坐上了驢車。

    一老一少兩個人就說起了悄悄話兒了，也不知道馬大娘又說了什麼，兩個人又都紅了眼，翩翩一個勁兒點頭，也不知答應馬大娘什麼了，馬大娘趕緊取帕子給翩翩擦眼淚，翩翩自己擦過了又去給馬大娘擦，這場面直看的馬大爺跟趙清明心裏都又酸又甜。

    “二海，你也坐驢車上來。”馬大爺笑著招呼趙清明，一邊放下鞭子要去扶趙清明，手都搭上去了，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驀地抬頭看向趙清明，死死瞪著趙清明的眼，然後就“呀”地一聲大叫起來。

    “老頭子，你鬼叫什麼？一驚一乍的，仔細嚇著孩子！”馬大娘對馬大爺冷不丁地叫喚很有意見。

    “老婆子！老婆子！出大事兒了！”馬大爺卻叫的更大聲了，指著趙清明，激動的手舞足蹈，都語無倫次了，“二海他……他不瞎了！他看得見了！真的能看見了！”

    二海今天不單單沒有拿竹杖，而且方纔分明是二海扶著翩翩走路來著，而且走的又快又穩，最後準確無誤地停在他們面前，一點兒岔子都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