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你住手！快住手！”苗二給打得又疼又怒，苗大爺卻還不停手，苗二也是忍不住火了，一把抓住了菸袋鍋子，然後狠狠朝後一送，苗大爺踉蹌倒退兩步，“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苗大娘跟苗大嫂聽到動靜，趕緊出來檢視，就看到苗大爺倒在地上，額上還掛著血，登時皆是又驚又怕，苗大嫂趕緊去扶苗大爺，苗大娘則隨手抄起一把鐵鍬，口中叫罵著就去打苗二，苗二見狀，哪裏還顧得上旁的，當下就撒腿往外跑。

    苗大娘哪裏追得上苗二，再加上掛心苗大爺，所以便趕緊又返回了家裏，苗大爺正坐在地上緩著，苗大嫂取出帕子給苗大爺擦血，眼睛通紅：“爹，我去請郎中來給您看看吧？”

    苗大爺搖搖頭，示意不用，見苗大娘進來，苗大爺衝她招招手，虛弱卻又果斷地道：“孩兒他娘，明天一早咱們就押著那不孝子去官府，咱們……咱們送他忤逆！”

    苗大爺這話一出，苗大娘跟苗大嫂都愣住了：“什麼？忤逆？”

    按照本朝的律例，若是兒子在家不孝父母不敬兄長的話，那麼父母兄長是可以到官府告發的，其中忤逆是最重的情節，一旦父母告發兒子忤逆，輕則牢底坐穿，重則直接送命，苗大娘心裏自然也恨苗二這逆子，不過卻還沒有想過要將苗二給送去官府，冷不丁地聽到苗大爺提到“忤逆”兩字，一顆心頓時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臉色兒都變了。

    苗大嫂也趕緊勸道：“爹，這可萬萬使不得，二弟再頑劣再不著調，可到底是咱們自家骨肉，您跟娘多花點兒心思調教，讓他走正道也就是了，怎麼能送他忤逆呢？這未免太……太不近人情了。”

    “不是我不近人情，我這……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因為那個逆子害得咱們家破人亡吧？”苗大爺嘆息著搖頭不止，一臉苦澀無奈，“我算是看出來了，那逆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走上正道了，與其留著他禍害咱們，不如把他送進大牢，就當……就當咱家沒他這個人！”

    苗大嫂啞口無言，愣了一會兒，又忙得去推苗大娘道：“娘，您快勸勸爹啊！這……這怎麼能行啊？”

    可是苗大娘卻置若罔聞，一個人蹲在地上良久無言，就只剩下苗大嫂一個人乾着急，又過了一會兒，苗大娘突然開口道：“老頭子，就按你說的辦。”

    苗大娘也是想明白了，不管他們跟二海兩口子還繼續往來與否，苗二都會想方設法抱住二海兩口子的大腿，如今是還希望他們老兩口出麵，要是他們堅決不肯的話，苗二也會自行跟官府還有二海兩口子搭上線，而二海他們小兩口就算是念著對他們的情分，也一定會照拂苗二的，至於往後，二海會仗著二海他們的關係怎樣的作妖，又會如何為非作歹，又會在什麼時候牽連到他們一家還有二海小兩口身上，苗大娘真是不敢往下想……

    而這，也會成為必然，因為這就是苗二的性子。

    所以如今他們能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徹底斷了苗二這個念想，那就只剩下這一個法子了。

    雖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是苗大娘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咬牙認同苗大爺的話。

    苗大爺聞言，又是一聲長長嘆息，無奈地閉上了眼：“作孽呦！怎麼就養出來這麼個不是人的東西呦！”

    ……

    盛啟元年臘月二十三

    涼州。

    馬大爺跟馬大娘趕在小年兒這一天趕回了涼州，因為事先寫信回來知會翩翩他們，所以翩翩跟趙清明早幾天就將馬大爺家裏給收拾打掃出來了，今兒還特地打烊了一天，然後親自去城門口迎馬大爺跟馬大娘。

    “記得那年咱們第一次到涼州時候的場景嗎？”

    還是在老地方，涼州的城門口，翩翩跟趙清明坐在一家茶水鋪裡頭喝茶，兩個人回頭看著身後的城門，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剛到涼州的那一天。

    “當然記得，”翩翩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當時咱們就在這地方跟苗大哥苗大嫂他們分道揚鑣來著，說實話，當時我心裏特別慌，就想著不若繼續跟苗大哥苗大嫂他們一道走算了。”

    是啊，當時翩翩的心裏有多慌啊，面前是未知陌生的城池，還有城門口身穿鎧甲佩戴腰刀計程車兵，這些都讓翩翩心慌害怕，尤其還是他們這樣的情況，一個瞎子一個瘸子要鼓起多大的勇氣纔敢一步步義無反顧邁進這座陌生、甚至危機四伏的城池？

    之所以敢迎頭邁進，是趙清明給了她勇氣，而她也給了趙清明這樣的勇氣，他們就是彼此用去與力量的源泉，就因為有著彼此的扶持，他們才能邁過一道又一道的荊棘險阻，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收回如今的平和與甜蜜。

    如今回想起來，翩翩心裏有後怕，也有感慨，更有感動，視線不由就落在了身邊男人的身上，恰好此刻男人也正在看她，深深地看著。

    翩翩的臉登時就紅了，隨即挪開了視線，嘴裏小聲抱怨著：“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我看？煩死了。”

    趙清明覆明，對於翩翩來說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兒，翩翩自是滿心歡喜，但是漸漸地，翩翩就不止歡喜了，她開始有了苦惱，甜蜜的苦惱，而這苦惱的原因正是趙清明的目光。

    趙清明總是在看她，吃飯的時候看，說話的時候看，賣包子的空隙看，就連她被她看毛了跟他發火的時候，他還是會一直盯著看，就那麼一直一直深深地盯著她看，就算翩翩對自己的美貌很自信，卻也架不住趙清明這樣一直一直地看啊，簡直是太要命了！

    就在今天，出門的時候，翩翩還一再叮囑，在家裏也就罷了，但是出門的時候，趙清明一定要收斂，不能老是一直盯著她看，沒得讓人笑話，趙清明當時也是答應了的，但是他卻壓根兒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