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這樣，”衛靜姝點了點頭，一邊感慨道，“從前倒不知道南地的百姓這般艱辛。”

    何止是南地呢？這天底下哪兒有百姓不艱辛的呢？

    從前百姓艱不艱辛，對於趙清暄來說，並不是排在最前面的，但是現在，趙清暄卻多了一樁心事……

    他不知道趙清明這個如今貨真價實的平頭百姓，日子可艱辛嗎？

    是不是也要像別的百姓這般辛辛苦苦討生活呢？

    他選擇成全弟弟，徹底放手不管不問，又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趙清暄一陣失神，就在這個時候，侍婢過來請他們回去用膳，兩人便就匆匆回到了膳房，對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趙清暄卻沒了胃口，不過到底還是強忍著，陪了衛靜姝吃了一些。

    ……

    承元三十年七月末

    涼州。

    早起之後，翩翩沒有像從前那樣急匆匆地趕往馬大娘家去準備做包子，而是徑直去了廚房，一邊用大鍋熬粥，一邊用砂鍋煎藥，香菇雞絲粥的香味遠遠比不過湯藥來的霸道，整個廚房都充斥著濃濃的湯藥味兒，這味道翩翩如今每天都要聞，卻永遠都聞不習慣，所以還是忍不住皺眉。

    七月末的天兒正是一年裏最熱的時候，翩翩進廚房沒多久，便就已經是汗流浹背，不過她也顧不上，隨便用袖子蹭了蹭臉，掀開砂鍋蓋子看了看裡面的湯藥，又迅速放下，另一隻手裏拿的扇子扇得更賣力了，然後砂鍋裡頭“咕嘟”聲不絕於耳。

    從一開始不會煎藥，到如今熟能生巧，其實也沒用多長時間，也不過才……將將三個月而已。

    三個月前，趙清明到底是見了沈郎中，只是卻不是他們主動去的，而是沈郎中過來的。

    那天，夫妻兩人跟往常一樣，在包子鋪裡頭賣包子，已經過了早上的飯點兒，客人沒有幾個，兩人也閒了下來，坐在一起聊天兒，聊的正是要去看沈郎中的事兒。

    “那咱們一會兒就去？”翩翩問趙清明，語氣卻不容抗拒，“你這兩天老是流鼻血，不能再耽擱了，必須要去！”

    翩翩從前是誆趙清明去沈郎中那邊診脈來著，如今倒是真的擔心起來了，趙清明最近鼻血流的越發厲害了，趙清明說的上火那一套已經不能讓翩翩放心了。

    趙清明不想讓翩翩擔心，便就點點頭，道：“成，那等會兒打樣了咱們就去。”

    翩翩這才鬆了口氣兒，眼裏透著幾分激動，她已經偷偷跟沈郎中說好了要帶趙清明去瞧病的事兒。

    “二海哥，你也不要太緊張了，就當時咱們中飯後散步了，你也好久沒出門了，我跟你說啊，從咱們家到沈郎中那，會經過老官莊，你不是喜歡裡面的……”

    翩翩心情不錯，便就開始滔滔不絕，已經在計劃從沈郎中那出來之後，去老官莊大吃一頓了，趙清明聞言，忍不住暗笑，這丫頭真是拿他當小孩子哄呢。

    嗯，從前也是，趁他喝完了湯藥就忙不迭往他嘴裏塞話梅，害得他大吐特吐……

    想著舊事，趙清明不由勾了勾唇，只是旋即，臉上的笑便就凝固了，趙清明伸手扶住了額頭，那裏頭翻江倒海，疼得實在厲害，其實之前偶爾也會頭疼，這是那年在皇陵行宮那場大火裡頭落下的病根兒，時不常疼那麼一下，他也沒當一回事兒，畢竟相比於變成瞎子，這點子頭疼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後來成親之後，頭疼的毛病也就好了，很長一段時間，趙清明都忘了自己這個頭疼的毛病，直到嘉善的那一場大火之後，頭疼的毛病又席捲而來，只不過並不頻繁，一個月偶有那麼一兩次，時間也不長，忍忍就過去了，誰還沒有點子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再說了，那時候他跟翩翩簡直就是驚弓之鳥，又哪裏敢去瞧郎中？

    但是最近頭疼發作得明顯頻繁了，也變得厲害了……

    所以，答應翩翩去看郎中也並不是爲了讓翩翩安心，他也是想治好這頭疼的毛病，

    只是這一次……

    疼得異乎尋常，讓他有些忍受不了了。

    “……上回你還誇老官莊的蹄髈燉的好，正好咱們今天再去長長，嗯，不過還是要半個就好了，一個太多了，我們吃不完，天熱也不好放……”

    翩翩還在嘰嘰喳喳，明明兩人捱得這樣近，可是趙清明卻覺得她的聲音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翩翩……”趙清明捂著頭，痛苦地叫了出來。

    翩翩？

    翩翩頓時人就愣了，趙清明在外面從來都不會叫她翩翩，他知道輕重，可是趙清明這是怎麼了？

    “噗通！”

    不待翩翩反應過來，趙清明身子一仰倒在了地方，再沒有了動靜。

    “趙清明！”翩翩失聲喊道，一時間哪裏還顧得上自己嘴裏喊的是什麼，翩翩“噗通”一聲跪倒在趙清明身邊，伸手去晃趙清明的胳膊，沒有反應，她又去晃男人蒼白的臉，“你醒醒，醒醒，你……你別嚇我，別嚇我啊！”

    翩翩徹底慌了，她不明白趙清明這是怎麼了？穆敏剛剛兩人還好好兒地說話，怎麼她話還沒說完呢，這人就倒下了呢？

    “你醒醒，你別嚇我！你……你到底是怎麼了？”翩翩慌得不行，手腳都軟了，聲音更是抖得不成調子，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噼裡啪啦”都落在趙清明慘白的臉上，泣不成聲，“你醒醒啊！”

    “二海家的，二海這是怎麼？”正好對面的街坊在包子鋪裡吃飯，見狀也是嚇了一跳，趕緊放下碗筷，過來檢視，“呀，好端端地怎麼一下子就暈倒了？”

    “老三叔，麻煩您……麻煩您去一趟秋安堂，把沈郎中給請過來，”翩翩胡亂抹了抹臉，哀求著道，“老三叔，求您了！”

    “行，我這就去，你你你先瞅瞅二海有沒有摔破腦袋！”老三叔忙不迭點頭應聲，當下便就急忙忙去請沈郎中了。

    秋安堂離包子鋪並不遠，老三叔腿腳也快，沒過一會兒，就把沈郎中給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