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妙人
阿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您是不是不想要阿蠻了!是想打發阿蠻走了?”
“怎麼了?怎麼了?”周嬤嬤聽到動靜,小跑進來,瞅著阿蠻這幅模樣,周嬤嬤一臉詫異,“阿蠻,你這是怎麼了?”
“小姐不想要我了,嗚嗚,周嬤嬤,你快去勸勸小姐……”阿蠻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嗚嗚咽咽地跟周嬤嬤說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翩翩懶得搭理阿蠻這個哭包,揉著自己被撞疼的手肘,撩開袖子,就看見白嫩嫩的手臂上,多了銅錢大小的一塊紅紫,這是剛纔在寢房給屏風撞的,饒是翩翩很是喜歡上頭的《山居圖》,可還是二話不說,直接把屏風也賞給阿蠻了。
也不知趙清明有沒有被那盞屏風給撞到過。
早就應該把屋裏這起子七七八八的物件都給搬出去的。
翩翩越想越是後悔,忍不住就嘆了口氣兒,看著胳膊上的那一塊紅紫,她就想起趙清明額頭上的那一塊烏青來,趙清明平時沒少受這樣的皮肉傷吧?尤其是剛剛看不見的時候……
這兩年,七百多天呢,他是怎麼咬著牙熬過來的呢?
真叫人心疼啊。
阿蠻哭哭啼啼地跟周嬤嬤說著,越說越是傷心,可是周嬤嬤卻越聽越是喜上眉梢,心中暗道,看來小姐方纔不是在誆她呢,小姐說心中有數,看來這回是真的有數。
“你這丫頭,真是呆頭呆腦!”周嬤嬤恨鐵不成鋼地在阿蠻臉上捏了一把,“既是呆頭呆腦,那就只管聽主子吩咐就是,小姐吩咐什麼你去做什麼就是了,胡思亂想個什麼?添亂!”
阿蠻一臉委屈加茫然,又要開口,卻被周嬤嬤給攔住了,拉著阿蠻出去洗臉,一邊又叫了兩個小廝過來幫著搬東西。
有周嬤嬤的解惑,阿蠻這才恍然大悟,明白小姐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一顆心這才總算落了地,不過小姐的這起子賞賜,她一個奴婢哪裏敢用?再說了,這麼多東西放阿蠻的屋裏也實在佔地方,所以最後還是周嬤嬤做主,都被搬進庫房裏去仔細收著了。
一夥人忙裏忙外,東西都被搬出去,阿蠻跟周嬤嬤隨後又打掃了一遍,翩翩看著比從前空闊又敞亮的屋子,這才滿意,坐在院子裡頭歇息。
“小姐,您喝杯茶歇歇。”阿蠻端了杯茶過來送到翩翩面前,一臉殷勤的笑。
方纔真是在小姐面前丟人了,阿蠻難為情得很。
翩翩瞥了阿蠻一眼,也不戳穿阿蠻的心思,低頭慢條斯理喝起了茶,只是還沒喝兩口,就瞧著福伯進了月牙門,自己手裏抱了一盆菊花,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廝手裏也都抱著菊花。
“奴才見過王妃!”福伯一臉殷勤笑意,快步行至翩翩面前,將手中的菊花小心翼翼放下,含笑跟翩翩道,“啟稟王妃,這是秦王派人送來的菊花,攏共四盆,主子叫奴才都給王妃送過來。”
菊花翩翩自然是見過的,從前外祖家的花把式就養出不少稀罕品種的菊花,但是卻也沒有見過這樣稀罕又好看的菊花,甫一見著擺在面前的四盆菊花,翩翩眼都要看直了似的,看看這盆,又看看那盆,反正是怎麼看怎麼稀罕。
“這都是什麼品種的菊花?”翩翩好奇問道,“我就認得那盆是羞女,別的都不認得。”
福伯忙得介紹道:“回王妃的話,這盆是白玉珠簾,這盆是清水荷花,這盆是紫龍臥雪。”
名字倒是都聽說過,只不過卻沒見過,可見都是最名貴的品種。
“真好看啊,”翩翩忍不住感慨,“能養出這麼好看的花兒,也是不易。”
福伯含笑點頭道:“秦王殿下養花是一絕,連萬歲爺都讚不絕口。”
翩翩一臉好奇:“竟是秦王殿下養的花?”
翩翩是聽說過秦王的,秦王是太后的老來子,亦是萬歲爺唯一在世的兄弟,萬歲爺對秦王自然看重,不過秦王在民間的風評卻不算太好。
聽說秦王一貫閒散,封王賜府之後,便就藉口身體不好需要靜養,竟從未上過早朝,這位號稱需要靜養的秦王殿下,平日卻是最喜養鳥鬥蟲、歌舞昇平還十分沉迷口腹之慾,這還不到三十歲呢,就吃成了近兩百斤的大胖子。
不過他自幼習武,身材也魁梧,所以雖然體胖,卻也算是個靈活的胖子,加之又天生膚白,見誰都笑眯眯的,所以看上去就是個親切和藹的白胖子,時日久了,更是有了笑彌勒的別稱。
說起來,這位秦王殿下可謂是天底下頭一號的閒散紈絝。
翩翩是沒有想到,秦王竟然還會養花兒,而且明顯還是個中翹楚。
福伯含笑道:“回王妃的話,秦王殿下會的可多了,養花養鳥、丹青字畫、音律歌舞、金石賞玩,甚至刀槍棍棒,秦王殿下無比精通,王妃這是還不熟悉秦王殿下,若是熟悉了,便就知道秦王殿下,可是一位妙人。”
說白了,就是個除了正經事兒之外,樣樣都精通的……閒散紈絝。
的確是個妙人。
而且瞧著他主動給寧王送花,應該是跟寧王關係不錯的,翩翩看著面前的話,自然對秦王心生好感。
“阿蠻,把花兒給放好,仔細養著。”
“是,奴婢遵命。”阿蠻忙得過來,將花兒搬到了院中的花架上上,相比之下,花架上原本的幾盆菊花免不了就黯然失色了。
送完了花,福伯就要起身告辭,翩翩卻叫住了福伯。
“福伯,王爺……可用過晚膳了嗎?”問這話的時候,翩翩忍不住臉頰發燙,她這是怎麼了?上趕著求著人家過來似的……
不,不是似的,是根本就是!
沒羞沒臊的。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啊,從早起沒見著趙清明人影的時候,她就開始惦記了,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他,想他今天還會不會過來,會不會來跟她一道用晚膳,會不會飯後懶洋洋地跟她喝茶聊天,瑣瑣碎碎地說著話,然後一直說到……昏昏欲睡。
她惦記他,想著日日都能與他說瑣瑣碎碎的話,做瑣瑣碎碎的事兒,總之,想白天黑夜,身邊都有他。
翩翩這一張嘴,福伯的眉毛就差點兒沒直接給樂飛,他好不容易纔忍著沒笑出聲,忙得跟翩翩道:“虧得王妃提醒,老奴糊塗差點兒給忘了,王爺吩咐,說是晚些時候過來跟王妃一道用膳。”
“嗯,知道了,”翩翩點點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表情平淡,但是嘴角卻還是忍不住上揚,“那你回吧。”
“是,奴才告退!”
福伯這才匆匆告退,甫一出了月牙門,就滿面春風直奔前院,一邊小跑還一邊哼:“出東門,過大橋,大橋下面一樹棗,拿著杆子去打棗,青的多,紅的少,一顆棗、兩顆棗……”
福伯這是咋地了?也沒從王妃那裏得啥賞啊,咋就歡喜成這樣了?八百年前的小曲兒都翻出來唱。
兩個小廝面面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