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皇家農場本事再大，卻也做不到全部壟斷的，所以小範圍的交易肯定是有的，但是聽著苗大哥的意思是湖州有不少人都做跑東北的生意，還不止湖州，還有別的地方，所以……

    他們的門路是怎麼來的？貨源又是哪兒來的呢？

    趙清明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答案，果然苗大哥一張嘴，趙清明的猜想也得了應驗。

    “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東北的貨源跟銷路的確都被皇家農場給把持了，哪兒輪得到咱們這起子平頭百姓插手？但是皇家農場也不是鐵板一塊啊，也多的是眼饞油水的，這樣一來那就好辦事兒了，”苗大哥是真將趙清明當一家人，也不遮遮掩掩，跟他解釋道，“咱們南方稀罕東北的特產，自然東北那邊也稀罕咱們南方的，那起子皇家農場的人便就瞧出了這其中的商機，起了跟咱們南方人做買賣的心思，這纔有了咱們跑東北的門路。”

    趙清明心中暗道一聲“果然”，這麼說來，皇家農場還真是一塊肥差，偷摸摸地拿皇室的貨物跟南方商人做生意，一來一回賺了雙份銀子，不用說銀子自然都是進了他們的私人腰包，正可謂是中飽私囊。

    而今，這塊肥差便就落在了衛氏一門的頭上。

    衛老國公過世，萬歲爺恩典衛氏嫡子衛正弘承襲國公爵位，厚待衛氏一門子弟，不僅將皇家農場交給衛氏一門打理，還許衛老國公屍骨還鄉，萬歲爺的隆恩，即便是涼州這邊的偏遠之地，如今也傳開了，人人都稱讚萬歲爺的宅心仁厚，不過趙清明卻心知肚明，這旨意九成是出自安王趙清暄之手，瞧著是厚待衛氏一門，可實際上衛氏一門只怕並不領情呢。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只怕這纔是衛氏一門子弟如今的心裏路程。

    至於趙清明又是怎樣想的呢？

    那一場大火，不，是三場大火究竟是出自秦王之手還是衛氏一門之手，在聽到衛氏一門被派去經營皇家農場的時候，趙清明心裏也就清楚了，只是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執著於事情的真相，心裏也不再有憤懣痛苦，同樣也不會去絕望地去想，這其中大哥到底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他現在已經不是寧王了，他是儲梁，是囡囡的二海哥，關於寧王的前塵過往，對他來說似乎都像是上輩子的事兒，似乎也像是別人的事兒。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也都與他無關，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好。

    所以此刻跟聽苗大哥說起皇家農場這樣的勾當，趙清明心裏也並沒有什麼起伏，倒是想到了瑞兒，若是瑞兒知道了，只怕定然要氣得大罵這起子朝中蛀蟲吧？

    想到瑞兒，趙清明又忍不住抿了抿唇笑了，要是這世間能多一些瑞兒這樣的孩子，那就太好了。

    畢竟國泰平安，是所有百姓的心願。

    ……

    承元二十九年初冬。

    涼州。

    翩翩猜的果真沒錯，今年他們家的石榴跟柿子都沒有掛果，倒是鄰居家裏的柿子樹上碩果累累，雖說如今還是硬邦邦的，但是一個個卻又大又圓，黃橙橙的，翩翩天天看在眼裏，別提多眼饞了，少不得又要抱怨趙清明兩句，嫌他當時沒眼光，還嫌他過分省錢，非要挑最小的苗兒。

    趙清明的脾氣是越來越好，一句嘴都沒有還，一直在忙活著整理手裏的稻草，問翩翩：“這麼多夠嗎？”

    涼州的冬日長且寒，柿子樹不畏寒，石榴樹倒是夠嗆，所以少不得要提前給柿子樹禦寒，這些稻草就是給石榴樹預備的，紮在石榴樹的樹幹上，只要扎得均勻又結實，石榴樹也是能過冬的。

    “應該夠了吧，反正咱家裏也沒幾棵石榴樹，”翩翩看了一眼地上的稻草點點頭道，“我扶你過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在屋裏待著，外頭冷。”趙清明道，一邊就抱著稻草往外走。

    翩翩沒有聽話，還是跟在了趙清明的身後，這院子住的久了，趙清明屋裏屋外都行動自如，甚至在家裏動用不上手杖，不過這並不能讓翩翩完全放心，尤其是趙清明還要去給樹扎稻草，生怕趙清明被樹枝又給刮到了，所以還是要跟著。

    趙清明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備感無奈，不過卻也沒有再說什麼，由著翩翩跟著，來到石榴樹前，趙清明蹲下來扎稻草，翩翩也蹲下來幫忙。

    “趙清明，等會子咱們去買點筆墨紙硯什麼的送給瑞兒吧？”翩翩突然想起來這茬，跟趙清明道。

    瑞兒前不久中了秀才，對於纔不過十六歲的少年來說，著實可喜可賀，馬大爺馬大娘更是喜得見牙不見眼，在家裏擺了兩桌，翩翩跟趙清明自然也高興。

    不過高興之餘就是傷感了。

    瑞兒要準備接下來的鄉試了，自然涼州城裏的學堂是待不住了，他要去更好的學堂，正巧長安那邊一個既有名望的先生看中了瑞兒，想收瑞兒為徒，這自是絕佳的機會，萬不能錯過了，所以瑞兒年後就要去長安求學了，馬大爺馬大娘捨不得乖孫孤身在外，所以已經決定陪瑞兒去長安了，好方便照顧，往後包子鋪便就留給翩翩跟趙清明兩人經營了，自然這一次賺的銀子都該歸翩翩跟趙清明瞭，不過趙清明跟翩翩卻死活要付馬大爺馬大娘的店鋪租金，不管馬大爺馬大娘怎麼拒絕都不好使，最後老兩口不得已妥協，不過卻將租金咬死定為每年一兩銀子，再多便就不肯收了，翩翩跟趙清明拗不過，也只能答應了。

    這半年兩人一直在包子鋪幫忙，翩翩做飯的手藝還是沒什麼長進，不過做包子的手藝卻是突飛猛進，趙清明也不賴，現在都能自己單獨燒麪湯了，味道也算是得了馬大爺的真傳，只要這兩樣不差，往後兩人的生意應該也不錯，小日子肯定也越發滋潤。

    可是，馬大爺馬大娘還有瑞兒一下子都要走了，兩人心裏都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