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梅氏帶著程明夕給老祖宗請安，順便讓程明夕給昨日的事情給老祖宗請罪。

    老祖宗還沒起，紅月就讓梅氏同程明夕在外候著。

    昨日夜裏下了一場雪，已是入了冬。

    程明夕的初入冬的冬裝爲了漂亮好看，並沒有做得多嚴實，現在便吃了苦頭，被冷得忍不住往梅氏身邊湊。

    “站好了，你現在這模樣像什麼話？”梅氏不滿地看向程明夕，訓斥道。

    “母親，我冷……”

    程明夕可憐兮兮地看著梅氏，心中暗罵徐氏不知好歹。

    她屈尊來給她請罪，那老女人居然把她們母女倆扔在門外被吹冷風。

    “冷什麼冷……”

    梅氏正要藉機敲打女兒一番，卻見到了程楚冉朝這邊走來，一下便止住了話頭。

    程楚冉受老祖宗關懷，自然不缺好料子做冬裝。

    她今日穿了件翠綠衣裳，花樣也不復雜，裙角的花朵給白茫茫的雪地裏帶來了春意。

    厚厚的披風將程楚冉一張小臉顯得更加小巧精緻，她抱著湯婆子，面上依舊帶著病色。

    “楚冉見過梅夫人。”

    程楚冉做足了禮數，偏過頭去咳了兩聲，含歉意道：“梅夫人對不住，楚冉身體實在虛弱，失禮了。”

    梅氏臉上笑著說沒事，心底卻開始犯嘀咕。

    程楚冉方纔給她做的禮數，確實是嫡女見過繼母的禮儀。

    可程楚冉的動作，就連從小被禮儀嬤嬤訓導的程明夕都沒她板正，標準得像是從宮裏出來的似的……

    這可不像一個鄉下丫頭該有的行禮動作！

    “啊，是大小姐來了！您快快進來，莫要被風吹了身子著涼了。”紅月端著水路過，看見程楚冉，趕忙上前來。

    “有勞紅月姑姑……祖母還沒醒吧？讓祖母小心些，莫要起急了頭疼。”

    程楚冉溫聲細語地關懷著，程明夕卻聽不下去，不滿地質問道：“為何讓程楚冉進去了，讓我們在外面候著？！”

    程楚冉看了眼梅氏，驚訝問道：“是啊……姑姑為何讓梅夫人在外吹寒風？”

    紅月直言不諱：“老祖宗下過令，不讓二小姐踏足壽安堂，二小姐要求見老祖宗，奴婢得請示過老祖宗，才能決定請不請二位進壽安堂。”

    梅氏與程明夕對視一眼，皆是面色難看，她們顯然都忘了這一茬，更沒想到老祖宗居然真的把此事當真了。

    “那為何你直接讓程楚冉進去了，她不用請示麼？”程明夕還是不服，她是受過罰，可程楚冉算什麼東西？

    紅月有些看向程明夕的神色有些莫名其妙：“大小姐每日都來壽安堂請安，又身體虛弱，老祖宗體恤大小姐身體，讓她來了不必在院外站著，先進去，免得受了風。二小姐，這有什麼問題麼？”

    梅氏面色更難看了，紅月顯然已經把“你們不關心老祖宗還有臉過問老祖宗的安排”寫在臉上了。

    “奴婢還要給老祖宗送熱水，就不耽誤二位了，大小姐同奴婢進去吧。”

    程楚冉略帶歉意地向梅氏看了一眼：“梅夫人莫要見怪。”

    不等梅氏回覆，她就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隨行的秋玉匆匆看了在門外受凍的梅氏母女二人，心中解氣。

    讓她們二人磋磨小姐，如今就在冷風裏凍著吧！

    等到了梅氏聽不見的距離，秋玉滿面春風地對程楚冉道：“小姐，你是沒看見剛剛程明夕那個樣！臉都氣紅了，實在太有意思了，活該！哈哈哈！”

    程楚冉嘴角也微勾：“這是壽安堂，莫要散了德行。”

    眼下的教訓，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程明夕，梅氏……我們來日方長！

    等老祖宗終於派人來接見梅氏母女二人時，程明夕已經被凍得直哆嗦。

    到了主廳，見程楚冉居然暖暖和和地坐在位置上，她心中更是不貧。

    “妾身見過老祖宗。”

    梅氏拉著程明夕給老祖宗行禮，程明夕被凍得手腳都僵硬，行禮也失了美感，僵硬的動作，就像個木頭人似的。

    梅氏注意到程明夕的動作，想起程楚冉標準又行如流水的行禮，心中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程楚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也做了一遍禮數。

    “楚冉見過梅夫人。”

    高下立判，程明夕反而纔像是那個被送入農莊長大的相府小姐。

    老祖宗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看著程楚冉，眼底的滿意之色顯而易見：“楚冉身子雖然一直不好，可還是用功學習了。”

    哪怕從小長大的環境不在京城，這麼幾日的培養，便有了嫡女的風度。

    她果然沒看錯程楚冉，嫡女就是嫡女，相比之下程明夕還是差了些。

    這孩子爭氣。

    程楚冉笑而不語，她並不需要說太多話，眼下不過是開胃小菜，待會兒纔是重頭戲。

    “媳婦僭越，母親可是給楚冉請了禮儀嬤嬤教導？”梅氏捂嘴假笑：“媳婦今早才注意看楚冉這禮數，嚇了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宮裏出來的人。”

    程楚冉道：“梅夫人言重了，楚冉沒到那種程度……”

    她當然是從宮裏出來的人，她就是從深宮之中爬出來的惡鬼，今生來找你們索命的！

    紅月出聲笑道：“梅夫人有所不知，大小姐一直病在府中修養身體，女學是不能去了，老祖宗想，總不能一直在家中荒廢時光，便託了人，給大小姐請了春語嬤嬤來教導大小姐禮儀。”

    梅氏被這個名號嚇了一跳，京城世家誰不知道春語嬤嬤？

    春語嬤嬤是宮裏最好的禮儀嬤嬤，幾十年來一直負責秀女入宮的禮儀教導，就連當今皇后當初入宮，也是經春語嬤嬤的手。

    “可惜楚冉在到教導禮儀的歲數之前就被送走了，不然明夕也可以同楚冉一齊受春語嬤嬤的教導，也不至於……”

    老祖宗雖沒明說，可她看著程明夕失望的眼神，讓程明夕握緊了拳頭，指甲都要陷入肉裡去。

    但她沒發作，梅氏今早來時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再在老祖宗面前失禮了。

    “老祖宗這是說的哪裏話，初入冬，明夕今日只是被寒風吹僵了身子，禮數纔不到位。”

    梅氏給女兒找補：“好歹明夕從小到大也是出入過那麼多場合的，她可從未出過錯。”

    老祖宗今日心情好，不想在程明夕的事情上浪費太多。

    她將桌上的賬本遞給紅月：“你看看楚冉今早送來的賬本罷。”

    昨日的相府的賬，程楚冉昨晚便做完在徐氏入睡之前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