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呦，楚丫頭，你成日裏在屋裏，做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可哪裏知道柴米油鹽貴？”

    “咱們畢竟是相府，吃穿用度上，哪裏能和集市上的人一樣？

    瞧瞧姑娘你平日裏吃的用的，雖說在府中顯不著，但出門去憑你隨便找一家姑娘比比，必是比她們強些的。”

    “這一筆一筆的，哪一處不用銀子呦，這故而比旁的人家也花銷多了些。

    我雖說看著是相府管家，聽上去體面些，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管起來真真頭疼的厲害，所以明夕時常幫我呢。”

    梅氏臉上笑意盈盈的，但心中暗自啐罵這個程楚冉，自己來了險些沒了性命，竟然還有心思去纏她的事？

    徐氏聽著梅氏的解釋，不動聲色，良久之後說道：“這賬本之事，也該讓楚冉和明夕多學些，日後嫁人管家，可不是要用？”

    “楚冉，夫人方纔講的你可聽明白了？”

    程楚冉輕笑，梅氏聽上去天衣無縫的解釋，其實正中她的下懷，她若沒有這番說辭，她的計劃恐怕還完不成了。

    “原是這般，是女兒僭越了，梅夫人莫要怪罪……”

    程楚冉垂下眼，點了點頭，又看向徐氏，最終還是止住了話頭。

    徐氏見程楚冉這幅猶豫不決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玩，笑呵呵地道：“楚冉，有什麼話就直說了罷，這裏沒外人，還怕說錯了自家人笑你不成？”

    徐氏近日心情大好，還有心思在餐桌上調笑了。

    程楚冉聽完，像是被人給了勇氣一般，咬了咬唇道：“孫女不才，害老祖宗掛念。只是在看賬本的時候，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想不通……”

    徐氏頗有興味，居不如留下幫我然主動過問：“什麼事情？”

    程楚冉柔柔弱弱道：“其實，是因為前幾日，孫女碰上了程德貴程管家……”

    程楚冉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將範文傑被拖欠六月工錢纔不得已偷府上財物的事情說完了。

    “孫女只是不解，在賬本上下人們每月的工錢都是按時發放的，從無耽擱……”

    程楚冉皺著一張白淨的臉，眼底皆是疑惑之色，就真如一個初次接觸賬本之事，琢磨不透的天真少女一般。

    “那為何，範文傑會說自己六個月不曾拿到月銀，就算拿到手了也是被剋扣得所剩無幾？”

    程楚冉話音一落，程明夕面上強裝鎮定，但手中的筷子盡數落了地。

    徐氏的神色也從原本的興味，漸漸黑了臉。

    徐氏管理後宅多年也活了那麼多年，這種不入流的手段見過多了去了，她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還用想嗎？定是那刁奴見楚丫頭心地善良，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想騙你！”

    梅氏呵呵一笑：“那月錢被那二流子拿出去吃喝嫖賭輸光了，不敢回去面對家人，這才瞎扯這些，想訛我們！”

    徐氏將手中的筷子放下，神情微怒：“夠了！楚冉，你收留的那個下人在哪？帶上來，我有話要問問他！”

    “這麼點事怎麼好勞煩母親你親自動手呢？這事情不如便交給我來處理吧……”

    梅氏頭上都在冒冷汗。

    徐氏心中冷笑。

    梅氏真是越來越回去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屁股都沒擦乾淨，反而被一個第一次接觸管理府中事項這項事物的黃毛丫頭給漏了底！

    程楚冉早有準備，讓範文傑今日出來，在伺候人的隊伍裡。

    就幾步的功夫，很快，範文傑就跪在了廳中。

    “小、小的拜見老祖宗，老祖宗身體安康……”

    範文傑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跟老祖宗說上話的一天，這可是連程相都要畢恭畢敬的老祖宗啊！

    “我問你，你在相府這幾個月以來，可有按時拿到你的月銀？”

    老祖宗神色沉默，卻連說話都帶著貴氣。

    範文傑眼眶一紅，看向程楚冉，他明白為何今日，小姐非要讓他也跟著一起來參加宴會了！

    “回老祖宗，小人非但沒有按時拿到，且從今日算起，在最後一次領完以後，已經足足六個月沒有拿到小人的月銀了！”

    範文傑話音落，梅氏憤怒地起身懟回：“你胡扯！每月發月銀的時候，我都是親自監督著發放下去的！”

    範文傑也不懼，只是直接出聲反駁：“夫人發放，並不是發放到我們本人的手裏。何況在發放之前，我們的月銀就已經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剋扣乾淨了，拿與不拿有什麼區別？”

    範文傑多少是讀過書的，在與人爭論的時候也並不落下風。

    說出來的話，也讓梅氏不知道該從何回絕回去。

    “老祖宗，你可要相信我啊！這個刁奴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程管家還抓住他盜竊府中財物，老祖宗您萬萬不能被這個一個小偷矇蔽了！”

    梅氏論不過範文傑，畢竟範文傑所說的全是發生過的現實，只能轉頭，打起了感情牌。

    程明夕眼看著要不好，正要起身說話，就被程楚冉打斷了。

    “老祖宗，孫女也覺得這是不妥……只是關係重大我們不能只聽範文傑的一面之詞，得徹查，問問其他人。”

    程楚冉一出聲，就讓老祖宗徹查這件事，讓梅氏沒辦法拖延，給他們偷天換日的時間。

    “呵……你說得對。”

    老祖宗深吸一口氣，她年級大了，犯不上因為這些事情大動肝火纔是。

    程楚冉乖巧地打了一碗暖胃的銀耳羹遞給徐氏，勸道：“明天因為這些不知真假的事情氣壞了身體，老祖宗喝點銀耳羹，暖暖身子吧。”

    場景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徐氏並沒有停下來。

    只是一個個的將下人都叫了過來，詢問他們是否有拿到最近月銀。

    在一個老媽子的交代下，老祖宗瞭解到了梅氏是如何拖欠下人工錢。

    到了要發月銀的日子，梅氏就提前把這個月的工資條發放到府中各個人的手裏，上面將本月能拿多少月前寫的一清二楚。

    若是對紙條上的事情有疑問的話，那就需要去找梅氏所設下的一個調查小組。

    在調查小組的手底下走正常的程式，才能正確更改紙條上的月銀數量。

    但可惜這個調查小組就是一個擺著漂亮的地方。

    唯一的作用就是拖延運營下放的時間，最終還要扣除一部分的手續費。

    老祖宗聽到這裏，冷冷的看向梅氏，而梅氏此刻強顏歡笑。背後卻大汗淋漓。

    “屬下沒有領到……”

    “奴婢已經快五個月沒有拿到月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