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凝並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涌動，依舊是在沉思這兩件事情中的關係。

    只是他們現在掌握的資訊實在是太少，就算是怎麼也想不出來這兩件事情的關聯，思索一陣依舊是一無所獲之後，沈未凝乾脆不想，暫時先將這件事情放下。

    “他們許諾了你們什麼，才叫你們為他們這麼賣命？”沈未凝問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林當自嘲道：“是韓生他一心想要去前線當兵，只是早些年因為家中惹到了權貴所以一直不能如願——不過那權貴全些年就已經落馬，官府那邊也老早就有了招安檔案。”

    “只是韓生他不識字，根本不認識，也很少會下山，所以不知道罷了……我知道，但是卻因為我自己的私心並沒有告訴他。”

    不僅沒有告訴他，還私自接觸了皇帝那邊的人，擅自接下了這養一個活計，仗著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帶著一整個寨子的人都走向了那個不歸路。

    他之前其實也沒有說謊，韓生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經夢寐以求的事情早早的就可以做到，只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上，只是他這個全心信任的弟弟有了私心瞞了他罷了。

    是他瞞了他們、辜負了他們。

    是他對不起他們。

    沈未凝幾人從關押著林當的房間中出來，轉身走進了隔壁的屋子。

    那間屋子裏，韓生被五花大綁的隨意扔在地上，嘴巴里還堵著一塊破布，手腳都被捆了叫他一動也不能動、一聲也不能發出的躺在地上。

    屋子四角則是幾個親兵在守著，生怕這天生大力的人將手腳的繩子都崩斷逃走了。

    沈未凝進去了，一把將他嘴裏的破布給拽出來，蹲下來問他：“我們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這寨子牆壁做的薄，再加上這屋子和隔壁的屋子只是隨意用木板隔出來的，根本就不太隔音。他們在牆壁那邊說的話，牆壁這邊可以聽個一清二楚。

    韓生使勁在地上啐了一下，用肩膀和膝蓋撐著地面強行讓自己坐起來，嘆道：“聽見了。”

    “其實這些我都知道……或者說，雖然並不知道的這麼清楚，但是心裏也有些猜想了。”

    韓生說到這裏，有些落寞，但很快又強撐起精神來：“不將我手腳鬆了再說話？你們捆的太緊了，我不舒服。”

    “好。”沈未凝笑道，招呼身後的親衛：“將他手腳都鬆開。”

    “夫人！”那些親衛皺眉：“若是他暴起傷人……”

    “怕什麼？這麼大個爺們怎麼還磨磨唧唧的！”韓生粗聲粗氣的道：“我弟弟都歸順你們了，我還會背叛你們不成？快給我鬆開！這繩子捆的我手疼！”

    親衛無奈，只好上前將他身上的繩子都鬆了，

    好在韓生手腳自由了之後並沒有做出什麼事情來，只是擰了擰手腕活了活血，便乾脆盤腿坐在了地上：“林當說的那事，就招安那事，其實我知道。”

    “雖然林當沒告訴我，但是寨子裡的王小二其實還是識些字的，他下山採買的時候看到了，回來就跟我說了。”

    “什麼？！你早就知道了？！”林當也被放了下來，聽到隔壁的聲音過來看看情況，結果還沒等進門就聽到了韓生這麼說，連忙大踏步的進來問道：“那你怎麼還……”

    “那我怎麼還不吵著要去被招安，還按照你的安排跟著你上了這麼一條賊船？”韓生將他沒有說出口的話都說了出來，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

    “你當時的狀態看上去很危險……不是說傷人的危險，而是總覺得對你自己太危險了，像是厭世一般總是與其他人格格不入，還特別偏激。”

    “我想拉你回來，但是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將你拉回來，就知道乾脆順著你的意思想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也許知道了你到底要做什麼，將你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你就慢慢變好了呢。”

    韓生笨拙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我是說，也許你不會願意將你到底遭遇了什麼告訴我，就算是說了我也有可能聽不懂，但是至少我跟著你去做一遍，也許我就能理解一點你了。”

    林當一愣。

    韓生是個大老粗，他不喜歡學習，也不識字，小時候他爹孃長輩說起他的時候，都是說他大大咧咧的不細緻、粗神經、為人愚鈍不聰明只知道耍他那三腳貓的拳腳功夫。

    林當一直以來也是這麼覺得的。

    韓生一直都對勾心鬥角收買人心的事情弄不來，每當這時都是要他來進行幫忙，就連這山匪寨子，平時也都是林當在進行管理，韓生只是一直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最強者，偶爾需要他的時候出面解決一點事情。

    他們說韓生不懂人情世故，是個一根筋的莽漢，他也在這麼說，說的久了，就連他自己也忘了，最開始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韓生髮現了他的不對勁，拉著他回家、走到哪都帶著他。

    韓生重情重義、粗中有細，雖然發現了林當的不對勁，卻沒有認為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對的強硬的要求他改掉，而是願意讓自己陪著他一起犯險去體會、試圖用他的思維去理解他。

    而他呢？他都做了什麼啊？

    林當看著韓生傻乎乎的模樣，踉蹌了一下，猛地跪在他面前將頭埋在他脖頸間。

    他都做了什麼啊……

    他自以為的聰慧、自以為將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間，其實早早的就被人看穿了。他自以為是不容人群的獨狼，但其實一直都在被人包容著。

    是他醒悟的太晚，竟然到了今天才知道。

    沈未凝後退兩步，看著痛哭出聲的林當和頗有些手足無措的韓生，嘆了口氣。

    “怎麼了？”北辰拓處理完外面的事情一頭霧水的走進來問道。

    “沒什麼……走吧。”沈未凝最後看了眼他們：“讓他們兄弟兩個聊聊就好了——你這邊的事情都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