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諱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沉默幾秒，咬牙向事故現場的另一端走去。

    那裏蹲著一名身穿雨衣的中年人，他面龐隱在帽簷底下看不清相貌，但身材保持的還不錯，並沒有因為人到中年而發福。

    “吳局。”馮諱軒聲音輕緩，眼裏帶著些許緊張。

    中年人在一輛車的側面，抓起一點泥土，在指尖碾了碾，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而後接著雨水洗淨，起身看向馮諱軒。

    “小馮，事故車輛檢查的怎麼樣了？”

    被馮諱軒稱為吳局的中年人，氣質儒雅，五官俊朗，鬢角留著歲月沉澱的霜白，眼神深邃，仿若黑洞。

    “已經全部檢查完畢，並無提前動過手腳的痕跡。”馮諱軒恭敬答道。

    中年人皺起眉頭，目光越過馮諱軒，望向撞成排的事故車輛，嘴裏嘀咕道：“不應該啊……”

    思索了一會兒，他見馮諱軒還站在面前，便笑問道：“小馮，還有事嗎？”

    “吳局……”馮諱軒語氣顯得有些猶豫：“我想看現場照片。”

    “哦？”吳局眉頭一挑，目光升起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問道：“你對此案有看法？”

    以馮諱軒為首的幾名輔警，是去年進入赤市舊區警局的，幾人機靈能幹，邏輯思維也挺敏捷，就是苦於沒有編制，所以也只能做一些輔警工作。

    直到前段時間，西山狼嚎事件出現，警局多方調查無果，這幾名年輕人卻獨闖西山，將喪屍出沒的線索帶回警局。

    他平日裏就挺欣賞他們的，這次便直接將幾人提升爲正式警員。

    就是可惜有兩人在西山犧牲了，這也導致馮諱軒近幾日情緒低沉。

    “呃，不是我……”馮諱軒表情尷尬：“是一個朋友想看現場照片。”

    吳局的臉色瞬間陰沉，他沉聲道：“誰讓你將朋友帶到事故現場的，現場涉及許多不能公開的隱秘，你是知道的。”

    “你今日才晉升正式警員，以後的路還遠，切不要因一時的得意忘形，而誤了前程。”

    吳局的話如一棒喝，震的馮諱軒頭腦發懵，面龐也霎時變得青白不定起來。

    沉默片刻，馮諱軒還是硬著頭皮道：“吳局，這位朋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在西山拯救所有獵屍人的高手。”

    吳局一愣，他略作沉吟，回頭道：“小陳，把之前照的現場照片都拿來。”

    約摸兩、三米遠的地方，一名正拿著相機拍攝現場的警員，應道：“是……”

    幾分鐘後，小陳拿著現場照片過來，由於現在依舊下著雨，照片都是裝在塑膠袋內的。

    “走吧，帶我去見見你的那位朋友。”接過照片後，吳局說道。

    馮諱軒這才鬆了口氣，他之所以冒著被領導標為刺頭的風險，也要請求現場照片。

    一是對孔毅有自信，相信他能看出端倪。

    二是感念孔毅的救命之恩。

    吳局沉默的穿過事故現場，走到警戒線附近的坑洞旁。

    馮諱軒隔著雨幕和雨衣，有些看不清吳局的表情，內心沒由來的忐忑不安。

    此時，孔毅正蹲在與地面呈七十度的坑壁上，仔細觀察著這些浸染血液的泥土。

    “孔……”馮諱軒想喊他，但被旁邊的吳局攔住了。

    這位身材健碩的中年人，正若有所思的端詳著孔毅。

    他看到，孔毅先是捏起一些泥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會兒，而後跑到坑底，拿出合金匕首挖了一個，約摸二、三十釐米的土坑。

    吳局好奇的望向土坑，看到裡面似乎有不少孔洞。

    這些洞呈圓形，總體分佈不規則，但邊緣都被打磨的光滑如鏡。

    而且這些洞口的面積都相同，直徑約在半釐米左右，彷彿是有人用現代工具特意打的。

    但是他親眼看著孔毅剛挖出來。

    他眉頭微皺，直覺這是條線索，但又感覺沒什麼做用。

    緊接著，吳局看到，孔毅緩步走出坑洞，從始至終都低著頭，神情嚴肅。

    一直走到近前，纔看到馮諱軒和他。

    “孔兄弟，這位是舊區警局的吳局長。”看孔毅走來，馮諱軒連忙求生欲極強的介紹道。

    直到這時，孔毅纔回過神來，如夢初醒的伸手笑道：“吳局長你好。”

    吳局不苟言笑的面龐，浮現出些許笑意，他語氣罕見的柔和：“吳清，我稍長你幾歲，你也不是局裏的人，以後叫我清哥就好。”

    孔毅有點訝異於吳清的熱情，但還是笑著和後者握了一下手，道：“清哥，這次麻煩你了。”

    “小事。”吳清擺了擺手，將照片交給他，而後問道：“小毅，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聽著這稱呼，馮諱軒嘴角微抽，他還是第一次看吳局如此和善。

    哪怕是市廳的領導，吳局脾氣上來了，也能將其罵的狗血淋頭。

    這也是他為何擠破頭，也要進舊區警局工作的原因。

    伸張正義，是每個人年少的夢想。

    孔毅眼裏的愕然，一瞬即逝，不過他掩飾的很好，並未被吳清發現。

    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直徑七米的坑洞，略作沉吟後回道：“達哈街作為以前的老街道，地下基礎設施較少，且地面夯實，所以，肯定不會存在暴雨塌陷的問題。”

    “嗯……”吳清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孔毅開啟塑膠袋，拿出裡面的照片，按順序看過去之後，挑出幾張遇難者頭部的照片，抓在手裏仔細對比。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眼裏浮現凌厲之色。

    “果然……”

    略作沉吟，他將照片翻轉，展示給吳清二人。

    這些照片裡，有的遇難者被腰斬，部分頭顱破碎，但無論死狀如何，他們的眼眶都是漆黑的，全然不見眼球的蹤影。

    並且眼眶裏異常乾淨，連經絡都不剩，只能看到深黑的孔洞。

    “這……”馮諱軒察覺出不對，但又覺得荒唐無比。

    連環車禍發生在一瞬之間，就算這些遇難者的死狀，看起來極為巧合，也無法證明什麼。

    畢竟，當時車水馬龍，達哈街作為舊區最繁華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行人連綿不絕。

    就算有心犯案，也無力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麼多遇難者的眼球整齊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