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鹿肉沒吃過，以前在山上的時候，倒是跟師兄們去山裏打過野兔、野山羊，剝了皮整隻烤熟了，塗些細鹽就覺得好吃的不得了。”賀天見尹紹若有所思沒有說話，便接過柳元靈的語頭，不過回憶起在山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心裏也頗多感觸：“那時候年紀小，山上又沒人會正經煮飯，能吃一次烤肉就覺得高興得像過年。”

    柳元靈也不過是找個輕鬆的話題而已，烤肉什麼的，對侯府算不得什麼，當即就打發人去廚房傳話，讓晚上燉個鹿肉煲，留一塊出來自已烤著吃。

    烤肉自然不能只有一樣，廚房很快送來了燃好的炭火和一應用具，還有串好的雞肉、羊肉和幾種菜蔬。

    柳元靈作主讓他們擺在了後面的亭子裡，另外支了個紅泥小爐子，溫了梨花白來配烤肉。

    賀天兩杯酒下肚，話就多起來，說起他在山上學藝時候的趣事，又仗著酒興折了根樹枝舞了一回劍法。

    珊瑚擔心柳元靈只吃這些東西會傷了腸胃，另讓廚房做了湯湯水水的來給三個下飯，三人喝著酒吃著肉，聊著趣事氣氛很是熱鬧。

    一頓飯吃到了二更天，賀天不堪酒力，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柳元靈叫人過來把他送回房間去睡，這裏也打發小丫頭們自去休息。

    自已斟了一杯酒遙遙向尹紹致意，仰頭一飲而盡。“好酒，好肉，好月色。殿下也自在喝幾口，回宮了能這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怎麼吃就怎麼吃的時候只怕不多。”

    尹紹吃了幾杯酒，臉上泛着紅暈，垂眸看著桌上的杯子，苦笑著搖頭：“說實話我真不想回宮，哪怕像那天夜市上那些挑擔的小販，每天粗茶淡飯平凡度日，都比回宮去做什麼皇子好百倍。”

    柳元靈心有所感，起身把丫頭們準備的披風親自披在尹紹背上，自已也攏緊披風倚坐回去，淡淡笑著說道：“世事便是如此，能順心遂意的事又能有幾件？從你出生起，就注意沒機會做普通人，便是皇上收了你的玉堞，你也只能被圈禁或者死。”

    尹紹手指緊緊攥起，又慢慢鬆開，語氣平淡中帶著一絲不容察覺的悵然：“是啊，所以再不情願也還是要回宮去呀。這幾天跟著霍先生學習，我也想明白了，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報怨和傷感的，因為我如今就像站在急流之中，不努力向前就只有被急流吞沒這一個結果。”

    柳元靈淡淡笑著，再給自已斟了一杯酒，卻沒有急著喝，而是在指尖輕輕轉動著，亮如星子的眼睛含笑看著尹紹，“殿下此時此刻，在這裏還是可以抱怨感傷一會兒的，不過明天起來就要去跟賀天的師兄弟們見面了，後天我們回宮。”

    尹紹這次能出宮可以說利用了天時地利人和，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回宮就簡單多了，第二天見過賀天的師兄弟，轉天就被鎮南侯直接送了回去。

    尹紹在鎮南侯府住了十二天，過了十二天自出生以來最為自在輕鬆的日子，宮裏淑貴妃和四皇子的心情可就沒那麼好了。

    短短十二天裡，淑貴妃宮裏的宮人已經換了好幾個，都是被淑貴妃遷怒無辜吃了掛落的，如今人人自危，大氣都不敢出。

    四皇子心裏也很憋屈，給淑貴妃請安後坐對面榻上，連最讓他心動的宮女都懶得多加理會了，不耐煩的把宮人都趕出去，陰沉著臉色問淑貴妃：“父皇這次把老六趕出鎮南侯府到底是怎麼個意思？鎮南侯在朝中的地位可是不低，而且他唯一的兒子還是老六的伴讀，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他該不會看上老六，打算給自已弄個從龍之功什麼的吧？”

    淑貴妃揉著額頭沒好氣地說：“宮外的事本宮怎麼能知道，不過鎮南侯可不是個糊塗人，奸滑著呢，就算想弄個從龍之功，不是還有老三、老五、老七？哪個不比老六機會大些？

    而且皇上正當壯年，身體也沒病沒痛的，鎮南侯是瘋了纔會這麼急的站隊，還是站老六的隊，不過你父皇對老六的態度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如果是以前，爲了安撫鎮南侯直接把老六打一頓就是了，這次卻一根頭髮絲都沒動他，還打發他去鎮南侯府親自賠罪，實在是反常得很。

    對了，你這幾天在宮外可有打聽到什麼訊息？老六在鎮南侯府過的如何？”

    說到這個四皇子的心裏更堵得慌了，沒好氣的扔下茶杯，重重倚在憑几上，“母妃說的倒是輕巧，鎮南侯府是什麼地方，哪裏是我想打聽訊息就能打聽到的，實話跟您說吧，不但沒打聽到訊息，還摺進去我手下的兩個好手。”

    淑貴妃心情更不好了，又捨不得給自已的兒子發脾氣，拍著茶几高聲叫道：“人都死哪去了，茶涼了都不知道來換一杯，莫非一個個都是死人？”

    宮人低頭縮著肩膀快步進來換茶，被淑貴妃照著臉就打了兩巴掌，直接把人打得口鼻流血，想哭又不敢哭，全身打顫跪在地上求饒。

    淑貴妃聽得心煩，從頭髮拔下一根簪子狠狠紮在宮人身上臉上：“哭哭哭，好好的都被你哭晦氣了。”

    四皇子看著淑貴妃堂堂一個執掌內宮的貴妃，卻親自動手處置一個小宮人，分明是自降了身份，皺了皺眉頭起身離開了。

    四皇子在宮外已經建了皇子府，只是皇上疼愛他捨不得他那麼早搬出去住，特意留了他依舊住在連香殿裡。

    四皇子心緒不佳了，回到連香館便進了書房，叫來心腹太監程貴低聲吩咐：“上次讓你送去給張公公的那幅畫，他可說了好是不好？我記得庫房裏還有幾幅，你找個機會再給他送去。”

    四皇子說的張公公是御書房裡的秉筆太監，跟皇上的關係比不上王公公親近，卻也是皇上的心腹之一，四皇子已經拉攏他好幾次了，送去的禮物換成銀子都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上買好幾間鋪子，希望能把張公公收買成自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