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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憐其幼小,無能為力

    “寧王還年幼就已經就蕃在外,在上京城並沒有府邸,此番又受了傷,理應是要住進宮裏將養的。原本陛下想著,是讓寧王住進皇后娘娘的宮中,讓皇后娘娘照顧,但想到近來各使臣來到大昭,加上老祖宗的壽誕纔剛剛過去不去,皇后娘娘恐怕分身乏術,也無暇再照顧寧王,便讓寧王住進了宜合宮,由宜貴妃照顧。”

    幼僖淡淡說著,瞧見太后臉上的擔憂之色,復伸出手握住了太后的手,柔聲道:“老祖宗放心,宜貴妃娘娘是個和善隨和的人,定然會好好照顧寧王殿下。”

    太后拍了拍幼僖的手背,仍是忍不住嘆氣:“暨兒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小小年紀就沒有了母親,後來又被皇帝送去了涼州,一個人在那個偏遠的地方待了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話未說盡,只餘沉沉一聲嘆息。

    說起來,寧王蕭元暨也確實可憐,縱然是身為皇子,但自來都不受景文帝待見。生母李氏至死都只是個嬪位,出身低下,若不是景文帝吃醉了酒,大概幾十年後也會成為一個白頭宮女,在這深宮之中寂寥一生,孤獨至死。

    關於寧王的生母李嬪,幼僖也有所耳聞。

    據說是暢聽園的宮女,生得模樣還算標緻,但出身並不好,入宮以來都只在暢聽園裏侍候。倘若不是爲了聽戲,一年到頭的也見不了陛下貴人一面。

    說來也不知是不是福氣,還是那日在春日宴上,景文帝與朝臣同樂,多喝了兩杯酒,一時喝得暈暈乎乎的,筵席散後,坐在轎輦上,由侍從抬著回朝陽殿。可經過暢聽園時,園中卻傳來戲曲聲,景文帝酒意未散,零零散散的聽了兩句,便讓侍從將轎輦改道往暢聽園去。

    侍從自然不敢不聽,待倒了暢聽園時,果然有幾個模樣青嫩的伶人在練習戲腔,咿咿呀呀的,在晚上格外的刺耳。

    景文帝被冷風一吹,深思清明瞭三分,便讓那些伶人擇了一曲來唱,李氏則是奉茶上來的宮人。

    許是模樣長得實在是好,景文帝一眼就瞧上了,當夜便寵幸了這位宮人。

    可那夜之後景文帝卻再也沒有召幸過李氏,以至於後來一段時間,景文帝險些都要忘記了這茬。宮人得幸而未受封,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罕見事,可架不住李氏福氣好,竟一次就懷了身孕。

    宮人私相授受在宮裏是重罪,更遑論是珠胎暗結,便是打死都不為過。此事鬧到了寧皇后的面前,按照規矩,寧皇后要丈殺李氏,肅清宮規,可不知是誰提了一句那晚的事情,景文帝酒後做下的糊塗事便被翻了出來,明目張膽的擺在了明面上。

    李氏懷了龍種,寧皇后也不便處置,便直接請示了景文帝。

    後來查清李氏所懷確是龍種,迫於流言,景文帝便只好納了李氏,但從未召見過。

    初時只封了個品階最末等的采女,十個月後誕下皇十子,景文帝龍顏大悅,又封了美人。只是這李氏也是福緣較薄之人,生皇十子時虧了身子,後來身體一直就不大好,在皇十子三歲時便病逝了。

    年幼的寧王在寧皇后膝下養過兩年,但因為有親生的兒子在,寧皇后對其也沒有幾分真心,只是照常養著,不曾虧待罷了。後來諸皇子受封為王,各自領了封地就蕃,皇十子也是那個時候同景文帝安排的長史一起去的封地。

    許是有些虧欠吧,皇十子受封寧王那日,景文帝也抬舉了李氏為嬪,雖斯人不在,但到底也是一份心意。

    宮中的傳言經過口口相傳,傳到誰的耳朵裡的時候,不定是第幾個版本了。幼僖在宮中多年,李氏孕皇十子時她初進宮不久,流言左一句右一句的聽一些,整合起來大概也就是這些了。

    不過說來也是可憐,雖是皇子,倒還不如公主過得順心,起碼不用年幼時就離開故土遠赴千里之外。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幼僖沒扒拉幾口就不再用了。

    夏日的天兒黑得晚,晚膳用後,趁著天邊雲霞未散,幼僖便陪著太后在九曲迴廊處散步。

    一路她都鬱鬱寡歡,寡言少語,只顧垂頭走路。

    太后也是個心明眼亮的人,見她這般模樣,便什麼都明白了:“還在想寧王的事情?”

    幼僖也不隱瞞,如實的點了點頭。

    太后輕嘆一聲,握緊了勾在臂彎處的玉手:“暨兒那孩子聽話,就是內斂了些,也不怎麼愛笑。早些年的時候,哀家是有想過把他接到身邊來撫養,皇帝也默允了,但皇后阻攔,說是小孩子貪玩胡鬧,恐擾了哀家的清淨,再加上那孩子與哀家也確實不親,這事就作罷了。”

    幼僖站住腳步,抬頭詫異的望著太后。

    這事她並沒聽說過,這會子聽太后說起來,難免有些意外。

    太后和藹一笑,拍了拍她手背:“哀家是覺得他可憐,那麼小的孩子失去了母親,父親也不疼,便想把他接到身邊來照顧。但那孩子有些跟哀家陌生,皇后又一再保證會好好照顧,視如己出,哀家想著,那也行吧。”

    “那時候哀家身邊已經有了你,在哀家的心裏頭,你纔是我最最貼心的丫頭!”太后伸手撫了撫幼僖的鬢髮,年紀已長,昔年的風華早已經隨著歲月消散,多年來雖然保養得宜,但臉上仍舊可見皺紋,兩鬢也多了些白髮。

    幼僖眼角酸澀,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凝聚,如翼的眼睫一眨,兩滴珍珠順勢滑落。

    太后一陣心疼:“傻孩子,哭什麼呢?”

    幼僖抬手擦了擦淚,破涕為笑:“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一朝之間失去了摯愛的親人,可老祖宗待我卻很好,對我偏愛,護著我,幫著我,寵著我。讓我覺得在這個深宮裏不是隻有踽踽獨行的一個人,我還是有親人的,老祖宗就是我的親人。”

    “傻丫頭!”太后心底犯著酸澀,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和你祖母情誼深厚,把你爹爹也當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你自然就是我的孫女,哪有祖母不疼愛自己孫女的?”

    幼僖眼淚抑制不住的往下落,但心頭卻如灌了蜜糖一般,苦澀沒有,只餘甜蜜。

    擦了眼淚,她攙著太后繼續往前面走:“老祖宗,明日我想去看看寧王,給他送點討巧的東西過去,說不定這一高興,傷勢都要好得快些。”

    “好,順便把哀家的心意也一起帶過去。”

    “是,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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