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錯沒有,小錯不斷
幼僖回到帳中時,樂天已經睡下。
青時上來服侍,待為她盥洗一番,褪去身上衫裙,伺候著郡主上榻歇息後,便吹滅了帳中的燭火,繞過屏風自往外間與珍珠一塊守夜去了。
坐了一整日的馬車,幼僖自覺骨頭都快被顛散了,想著明日的狩獵,有心要一展拳腳,便準備闔目歇息。
誰知身側不過才安靜了片刻,很快又窸窸窣窣地動起來,幼僖蹙眉,閉目道:“你不是睡著了麼?”
她與樂天同榻而眠,軟塌雖寬敞,但也抵不住身邊人不斷地翻來覆去。
樂天睜開眼,雙眸望著帳頂:“幼僖,我今晚好像闖禍了。”
身側沉默須臾,少頃才淡淡一聲“唔”傳來。
樂天翻過身,以手撐額盯著身邊人:“你這是什麼反應?我說我好像闖禍了,你聽見了麼幼僖?”
“聽見了,聽見了。”一陣陣睏意襲上來,幼僖眼皮似有千斤重,此刻已然是睜不開了,不過樂天問一句,她模糊著答一句。
“那你就不好奇我究竟闖什麼禍了麼?”樂天不死心的問。
又是一陣沉默傳來,就在樂天以為幼僖已經睡著時,她方低低的道了句:“怎麼了,是燒了大帳了?還是又碎了什麼東西了?”
她實在太瞭解樂天了,從小到大是大錯沒有,小錯不斷,所謂的闖禍亦不過只是碎了景文帝的瓷器,亦或又整蠱了教習的女官。再往上說嚴重一些,以她的膽子,大抵也是不會做的。
此刻幼僖睏意上頭,只想這位姑奶奶趕緊一口氣說完,她一句話答了也好睡覺。
樂天定定盯了幼僖許久,大抵是瞧著她是不太想理會自己的,可自個兒心裏又憋了話,不說出來,她實在是睡不著。
翻了個身,索性平躺在榻上,繼續眼望帳頂:“今天我出營地去找你,結果沒找著你,倒好像用石頭砸中了什麼。”
本來已經快徹底睡著的幼僖聽到後半句,神思閃過一絲清明,倏然睜開眼,偏過頭盯著身旁揪著背角做小動作的人。
樂天渾然不察,仍舊嘟囔:“應該是個人吧,我聽見聲音了,但是又不是很確定。天色太黑了,我看不清,又害怕是野獸什麼的,嚇得我趕緊地跑回了帳中。幼僖,你說這……”
滔滔不絕的話,在歪過頭與幼僖視線撞上時驀然被截斷,樂天怔了怔:“你、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她有些惶恐,因為幼僖的臉色實在有些嚴肅,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她,渾似要將她整個人都給看穿一般。
幼僖這下是睏意也沒了,好奇也沒了,就這般歪著頭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的一笑。
樂天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幼僖,你笑什麼呢?”
幼僖拉高了被子蓋好,唇角笑意未滅,淺淺道:“我在笑,這世間怎麼就有這麼巧的事,有人行兇逃跑,有人無辜被砸,可偏偏這不曾碰面的兩個人,還都叫我給遇上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樂天還有些懵懂:“你說什麼呢?我沒太聽明白。”
幼僖忍俊不禁,眼中陡然一亮,索性翻過身,腦袋枕在手臂上,與她道:“今晚我吃得有些撐了,就想外出去走走,結果在半路上碰上了秦陸白,我們倆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的就出了營地來到了河邊。可是就在我們覺得天色很晚,打算返回來的時候,卻聽見了什麼聲響。”
“什麼聲響?”樂天好奇。
幼僖抿唇一笑:“你說什麼聲響?”
樂天搖搖頭,表示不解。
幼僖也不拐彎抹角:“我和秦陸白順著聲音的方向找過去,好巧不巧的竟撞見了雲舒。白日的時候還好端端的一個人,不知怎的,夜裏再見到的時候,額頭上卻起了個包,又紅又腫,看起來,還有些可憐呢!”
樂天垂著眼細細咂摸番,恍然反應過來:“難道我……”
她下意識驚恐地捂住了嘴,黑曜石般的眼珠子轉了轉,還是不敢相信。
幼僖已經快憋不住了,忍笑點頭。
說來也真是怪,一個丟了石子就跑,一個捱了打出來追,結果是誰也沒有看見誰,敢情都是叫她給知曉了全部過程。
不過她也知道,樂天雖然貪玩了些,但還不至於是個不講道理的,也從來沒有苛責過底下人,可見這件事情當真是個意外。
至於雲舒嘛……幼僖想了想實在是忍不住笑,運氣確實是背了些,又正好撞上了夜深的時候,沒躲開這飛來橫禍,就連行兇人是誰都不知道。
虧得今晚一塊回來的時候她還義憤填膺的說要幫他找“兇手”,可這下好了,“兇手”就好好的在自己身邊躺著,她是抓呢?抓呢?還是抓呢?
一想到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合的事,幼僖實在是憋不住笑,明日定得告訴秦陸白去。
樂天已經明白自己是真的砸中了人,且這人還跟幼僖認識,想了想,略有些好奇:“雲舒?他是誰啊?你們認識?”
幼僖頷首:“雲舒是刑部侍郎,我也是偶然之下認識了他。”
“那他人怎麼樣?”
幼僖想了想:“模樣俊秀,儀表堂堂,清風霽月,狀似謫仙。”再略一沉吟,附道,“就是少言寡語些,與人不太親近。”
樂天聽了前半句,腦海中似勾勒出一男子模樣,朦朦朧朧確如幼僖所描述的那般,可當她想湊近些看得清楚點,那團影子卻倏然化霧,消失於無。
她驟然反應過來,連著呸了幾聲:“我問的不是相貌,是脾性,是脾性。”
幼僖眨了眨眼,似乎沒明白她的意思。
樂天垂著頭,有些心虛:“我就想知道,他會不會去父皇面前告我一狀。”
這次母妃不准她出門,就連皇后娘娘都允准了,要不是她機靈跑去找父皇,大抵這次是真的出不來了。
可要是父皇知道第一晚她就惹禍,還打了朝廷官員,少不得又是一番斥責。
幼僖盯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禁一笑,一指頭點在她額頭上:“你想什麼呢?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都上哪兒去了?居然還怕人告你?”
樂天摸了摸額頭,著實是有些擔心。
幼僖勸她:“放心吧,雲舒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他不會去告你狀的。”
“真的?”樂天一喜。
幼僖已躺平了身子,合上眼應了一聲。
樂天還想問什麼,不多時,身邊已傳來一道綿長均勻的呼吸聲,她只好作罷。
可是雲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要不要去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