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我也很羨慕
“是啊。”譚五娘木然以答。
幼僖則問她:“什麼時候?”
“就在前兩年。”譚五娘看著幼僖澄亮的雙眼,默了默,又添上一句,“我還記得,那個時候紀大人剛上任江城不足兩月。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但是聽底下人說,那時候紀大人去巡視堤壩,發現堤壩有裂痕,揚言說若不修補,日後定然會釀成大禍。”
幼僖沉默無言,聽她繼續說下去:“那時正是多雨的時節,江城地處中游部位,倘若下大雨,上游一旦積水,堤壩有裂縫,大水一定會沖毀堤壩,釀成災禍。當時因為天氣原因不得不將修補堤壩的事情延後,但紀大人還是發動百姓提前做了防禦,就算在下大雨的時候也沒有離開,而是和百姓一起冒雨堵住水流,纔不至於釀成大禍。”
本來只是聽得幾句的事情,又加之時日久遠,譚五娘本來都快忘記了,但這會提起來,所有塵封的記憶就像是江水一般滔滔不絕涌上來。
譚五娘微微低頭,唇角彎彎,帶著絲絲笑意:“我所瞭解的紀大人,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他來江城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但百姓對紀大人都很愛戴,歌頌之詞流傳坊間。郡主若是不信,還可以去問問其他人,我說的,句句屬實。”
幼僖注視著她,看她面上流露出對紀珩的讚賞之意,略頓了頓:“你不會也……”
譚五娘面頰一紅,卻擺了擺首:“我不過實話實說,紀大人是一個好官,我只是客觀的說出我的見解。而且紀大人對紀夫人很好,他們很是恩愛,我也很……羨慕。”
幼僖微微蹙眉。
猶似反應過來說錯了話,譚五娘慌張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如果將來我也能有這樣一段美滿姻緣,我也就滿足了。”
她慌亂解釋,說到後面,臉上的希冀之色愈加明顯。但那,卻不是對著紀珩。
幼僖倒沒往其他地方多想,只是覺得,一個個的都說紀珩和其夫人感情甚篤,那麼同玉芙蓉又算怎麼回事?難道,就真的只是所謂的知己良朋?
清風拂過車窗簾子輕輕飄揚,揚起的一角,正好可以看見跟著馬車走在外頭的玉芙蓉。幼僖有那麼一剎那的懷疑,但終究還是將這份疑惑壓了下去。
她收回目光,只是問譚五娘:“我聽說紀大人的家裏失火,以至於紀家人全部蒙難,這事你們知道嗎?”
譚家姐妹聽罷這話均垂下了頭,不免露出哀婉之色,儼然是知道這回事的。
幼僖凝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譚五娘檀口微張,到底是顧忌著什麼,始終沒將那即將出口的話給說出來。
反倒是譚七娘心直口快,重重一聲嘆息後,道:“聽說是夜裏碰翻了蠟燭,蠟燭點燃了床幔,火勢就那麼一點一點的燒了起來。”說著又是一聲嘆息,“說來也是可憐,裡面還有紀大人的兒子,聽說沒還沒有一歲,也這麼死在了大火裡。”
她說得太多,譚五娘趕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少說一些。
譚七娘一向聽胞姐的話,當下咬了咬嘴唇,不敢再說了。
幼僖若有所思,但端看譚七娘單純的模樣不像是撒謊。也就是說,這裏頭的內情,她們並不知情。
譚五娘注視幼僖許久,心中斟酌著事情,猶疑再三,終是沒有再次開口。
馬車裏安靜了一會,直到馬車停了下來,玉芙蓉將車門開啟,衝着裡頭喚道:“郡主,譚府已經到了。”
幼僖彎腰出了馬車,隨後車上的譚家姐妹緊跟而下。
來了這麼些時日,幼僖還是第一次來譚仁貴的府上,看著大氣富貴的譚府,想到那些居無定所的難民,眸光不禁暗淡下來,緊盯著門匾不置一詞。
張氏從馬車上下來後,緊趕著來了幼僖的面前,福了一禮:“郡主不如先請進去坐坐?”
幼僖頷首,由張氏帶路,提步進了譚府。
“郡主不如先去廂房更衣?”張氏從旁唯唯諾諾的小心應付著。
幼僖並無二話,隨著她往後院廂房去,譚家姐妹亦跟在身後。
一路行去,她留意四周景物,若說方纔只看府邸便覺得大氣有餘,那麼一進府內更是別有洞天。假山樓閣,亭臺玉樹,珍稀花木,不但一棟一梁雕畫精良,就連廊下憑欄都是漢白玉石做成,可謂極盡奢華。
這樣的人,竟然還有臉跟朝廷哭窮,賑災銀子沒有,修葺堤壩的銀子也沒有,偏偏將自己的宅子修建得比一般王府還要華麗無數,可真真是諷刺至極。
幼僖深呼一口氣,努力將不忿暫且壓下,愈漸冷淡的臉,已昭示此刻心中的不滿。
而這一切,均被譚五娘一一看在眼中。
張氏猶自不察,還津津樂道的同幼僖介紹起府中的裝潢來,說到興起處,竟還大膽邀請幼僖多留江城幾日,或可直接入住譚府,也好叫他們一盡地主之誼。
幼僖淡淡笑過,並不接話。
很快來到西邊一處廂房,推開雕花木門,一陣沁人芳菲撲面而來。
幼僖站在門口,闔眼深吸一口氣,清冷花容浮上淡淡一笑:“紅梅迦南,是一味不錯的好香。”
張氏一聽頓時麵露喜色,按壓下澎湃的心緒,躬身請幼僖進門,譚家姐妹則候在了門外。
屋中香氣盈盈,隔著一扇屏風,後頭輕煙嫋嫋升起,帶著淡淡的玫瑰香,亦蓋不過屋中香爐裡燃燒的紅梅迦南香。
不過細看那屏風,卻並非繪製山木花魚,而是金絲銀線繡成完整一幅花開牡丹,栩栩如生,奢華無比。
幼僖唇邊勾勒一抹譏誚,別開眼,徑自繞過屏風往前。
屏風後有兩名侍女靜候,一旁放置一身乾淨嶄新的綾羅煙衫,另有香膏香澤十數罐,俱已樣樣齊備。
這些都是馬車還未到時,張氏便緊趕著讓人回府報信,匆忙備好的。她將一應好物都拿出來招待,對自己的佈置也甚是滿意,想著,便是見慣了好東西的郡主,也該覺得這些物什不俗纔是。
張氏掩不住內心歡喜,一開口,竟有幾分邀功的意思:“妾身如此安排,不知郡主可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