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你以為你是誰
秦陸白回到刑部時,天已經盡黑了。
繞過照壁,遠遠看見有道人影從正堂裡出來,待人行到院中的風燈下,映著光,秦陸白纔將人看清。
“鄭昊!”
他揚聲喚道,聽見聲音,那道人影停了下來,隨即朝著照壁處走來,走得近了,才越發看清楚了臉,正是鄭昊。
這麼晚纔看見秦陸白回來,鄭昊也是一愣,忍不住探頭朝照壁後望了望:“侍郎怎麼回來了?”
秦陸白莫名其妙的跟著他也朝後望了一望,負手道:“我不回來,你以為我會在哪兒?”
鄭昊搔了搔後腦,憨厚一笑。心裏話壓在心底,不敢說,不敢說。
秦陸白也省得跟他玩笑,只問:“雲侍郎呢?”
“剛在刑房,這會應該在牢房。”
秦陸白皺著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鄭昊於是趕緊解釋:“侍郎有所不知,帶回來的那姑娘嘴實在是太硬了,從來到刑部開始,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用動刑來嚇唬,她也不為所動。後來雲侍郎還好心讓人給她送飯去,她也不吃,到現在了連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
聽到人連水都沒有喝一口,秦陸白的眉頭蹙得更緊:“人呢?”
鄭昊往後一指:“在牢房。”
秦陸白單手負於背後,闊步流星地往牢房去,鄭昊亦是跟上。
路上,秦陸白再次詢問:“她真的從一開始就什麼話都沒有說過嗎?”
事關重要,鄭昊也不敢妄言,於是極認真地回憶了一番:“除了說要見郡主外,其他的真的什麼都沒有說過。”
秦陸白腳步微頓,一時半會沒想明白她為何突然會提這個要求。可提到幼僖,心下不禁更急了些,連帶著腳步也更匆忙了。
鄭昊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剛一分心,臨了最後差點要改為小跑才能跟得上。
繞過院子,秦陸白腳步不停,不多時已經到了牢房。
先前他有交待過,不許其他人來探視靈芝,且人還是鄭昊親自帶回來的,中間鐵定不會出什麼問題。
可她突然提出要見幼僖又是爲了什麼?
秦陸白帶著濃濃的困惑進了牢房,在漆黑逼仄的甬道里,不期然間和提燈走來的雲舒撞了一個正著。
他上下將對方打量一眼,詫道:“招了?”
雲舒不經意間回頭望了一眼,很是疲倦地搖了搖頭。
“真的一個字都沒有說?”
“只說要見世安郡主。”雲舒將話重複給他聽,模樣看上去也十分無奈。
秦陸白走上前,拍了拍雲舒的肩:“走吧,一起過去看看。”
雲舒於是只好掉轉頭,又同他一起再次返回了牢房中。
“從她的身上搜出來了一封血書,和郡主說得一樣,一字不差。”雲舒話音略略一沉,“我比對過了,那就是紀珩的筆跡。”
秦陸白訝異的看著他:“紀珩從未在上京任職,殿試之後更是直接外放去了江城,除了考卷,他應該沒有什麼墨寶留下吧。”
雲舒平靜道:“紀珩的飛白寫得不錯,當年他離京,我去城門送了,他便回贈我一幅飛白,我一直留著。”
穿過甬道,兩側燃著油燈,半黃的微光灑落下來,照得整座牢室半明半暗。
雲舒將手上的燈順勢放在桌上,前方分道,於是伸手指路。
秦陸白聞言只覺好奇:“有人留下血書,還刻意用飛白寫?”
這話裡更多的是不解,也略帶了幾分調侃的意思。
雲舒並不在意,仍舊冷靜解釋:“每個人寫字都有自己的習慣在,不管用什麼字,寫得潦草與否,都會留下痕跡。”
秦陸白點點頭,表示已經明白了。
轉過一間空置的牢房,隔壁就是關押靈芝的地方。
此刻,她正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裏,陰暗覆上了周身,將瘦瘦小小的一個姑娘包裹得嚴嚴實實。
秦陸白站定在牢房前,沉聲喚道:“紀靈芝。”
他連名帶姓的喊出來,想來已經是確定了她的身份,或者,又可謂是一種試探。
然角落裏的人卻半點都不為所動,仍舊躲在陰影處,一點反應也無。
雲舒嘆氣:“一天了都是這個樣子,一句話不說,一口水也不喝。”
他忽然覺得不對勁,裡頭關押的那位姑娘那麼執著的要見世安郡主,而鄭昊也是先一步回來,只大概說了她們在城外/遇刺的事情,別的細節也沒有多少可以透露。
畢竟人是秦陸白抱回府的,鄭昊剛一把青時送回閻府,便被打法回了刑部,對於之後的事情,實在是不怎麼清楚。
其實除了靈芝追問,他也很在意。
雲舒踟躕道:“郡主她……”
“郡主”二字像是一個魔咒,話音還未落,角落裏的人便動了動,隨即抬起頭來,陰暗下,那雙眸子猝然點亮。
“郡主?”靈芝喃喃,忽然從地上爬起來,傾身撲了過來,雙手一把抓著木柱,略顯狼狽的臉上盡是焦急,“郡主怎麼樣了?她傷得嚴重嗎?”
秦陸白盯著她,眸子在一寸一寸的暗下去,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靈芝渾然不在意,只是繼續追問:“她到底怎麼樣了?我要見她。”
秦陸白緊抿的唇微微掀起一個弧度,帶著幾分譏誚:“你以為你是誰,她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靈芝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來,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陸白道:“你還是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老實交待了吧,省得我們麻煩,你也可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靈芝鬆了手,頹喪地轉過身,繼續回到角落裏坐好:“你死心吧,見不到郡主,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雲舒被她這副模樣折騰了一天,也顯得十分無奈:“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執著,一定非要見郡主不可。”
他想不通,但也沒順勢勸說什麼,畢竟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身份至今成謎,讓郡主過來見她,委實是有些冒險。
秦陸白盯著角落,靈芝仍舊是剛剛那副模樣,儼然已經是打定了注意,咬死都不會開口了。
再僵持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秦陸白和雲舒打了一個眼色,一併先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