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身在朝堂,忠於陛下
翌日早朝散後,雲舒剛出勤政殿便被裴子緒拉去一同迎接高句麗的使者,秦陸白無奈,只好自己先行回了刑部。
日前著人去調查訂做盔甲一事已經有了回信,刑部的小吏根據鐵匠鋪老闆的口述繪了一幅人像,由店鋪老闆確認無誤後,方纔遞交回了刑部,送到了秦陸白的手中。
雖說生辰綱已經尋回,景文帝也沒再就此事多說什麼,但刑部的職責仍在,此事還不算完全結束。
秦陸白讓鄭昊將有關七邙山劫匪的案卷都一一找出來,自己再將所有的證據羅列一通,待再次閱過案卷並找出可疑的地方稍加整理後,已是下午未時過。
秦陸白正將線索整理歸整,起身抻了個腰,正好透過窗戶看見剛回來的雲舒,遂揚聲喚了他名字。
雲舒剛從鴻賓院回來,渾身疲憊,一臉倦色,聽見有人喚自己名字,遂住步望來。
秦陸白拿起桌上整理好的線索,一手撐著窗沿,提氣一躍已從視窗翻了出去。
他將手裏的東西遞給雲舒:“剛整理好的有關生辰綱的所有線索,你要不要看看,看有無遺漏。”
雲舒詫異:“生辰綱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東西也都已經找回來了。”
雖是如此說,雲舒到底還是接過了秦陸白遞來的東西,打起精神翻了翻。後知後覺發現,裡頭除了原本的線索以及侍衛們的口供外,還有幾份東、西二市鐵匠鋪老闆的供詞,裡頭還另附了兩張人像。
“這是……”
“刑部的人根據鐵匠鋪老闆的口述繪出來的人像,已經由鐵匠鋪老闆確認過,正是當初拿著畫樣來鐵匠鋪打造的人。這兩人分別去了好幾家鋪子,想來應該是爲了掩人耳目。”秦陸白解釋著。
其實大致的情況最初的時候已經推理過一遍,眼下得到的證據不過只是爲了證實他們所推論的結果不假,這東西交上去,刑部才能算是真正的結案。
只是有一件事秦陸白思量了許久也拿不定主意,這會兒見了雲舒,忍不住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早上的時候我讓鄭昊去查詢有關七邙山山匪的所有案宗,存放在刑部的案卷中記錄的是幾年前剿匪那一回,另外,在府衙裡,鄭昊還找到了一些東西。”
雲舒將目光從手上的畫像上收回,抬眼看向秦陸白。
秦陸白抿了抿唇,似有所踟躕,須臾才走到窗邊,探身取了長案上的另外幾張紙。
“在朝廷派兵剿匪之前,尚且還在七邙山山腳安居的百姓不堪受其擾,曾一旨訴狀告到了京師衙門。照規矩,衙門的人會將事情經過乃至結果都一一謄寫下來,以便來日封存入庫。”秦陸白手指點了點雲舒手裏的畫像,“這是鄭昊從京師衙門的庫房裏取出來的,當年侵擾百姓的山匪,與去鐵匠鋪訂做盔甲,乃至於是劫道生辰綱的山匪均為同一人,你可做對比。”
雲舒一身的疲倦頃刻已散了,他將幾份畫像都一一做了校對,果不其然,正是同一人。
略一思忖,他大概也明白了秦陸白的意思。
他直問:“你打算怎麼做?”
兩份畫像沒有在同一時間一起交給他看,可見秦陸白是並沒有想清楚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一起稟告給景文帝。自然,幾年前秦陸白還不是刑部侍郎,也不曾牽涉七邙山剿匪一事,便也不存在包庇嫌疑。
何況,若當真要瞞下此事,這些東西大可以不必給他知道。
秦陸白負手於背,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食指,這是他慣常喜歡做的小動作,每每有疑慮或是猶豫不決之時都愛做出這個動作。
思慮半晌,大約是覺得除了雲舒,這四周再無他人,這便才放心的道出心頭顧慮:“盡刑部之責,連同畫像本該一同上交到陛下手中,然而此事一旦擴大調查,只怕牽扯甚廣。”
雲舒將畫像摺疊,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會牽扯出前幾年朝廷派兵剿匪的案件吧。”
秦陸白頷首:“當年出兵剿滅七邙山山匪一事是在勤政殿敲定的,結果也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複述過一回,滋擾百姓的匪患已除,陛下自然龍顏大悅,因此大有賞賜,為首的官員還被破格提升。現如今,已是侍衛親軍馬軍司都指揮使,在御前供職。”
侍衛親軍馬軍司亦屬三衙,在殿前司之下,與裴子緒雖同爲正五品,實則卻比其要高一階。
雲舒雖然是近兩日才任的刑部侍郎,但不在朝堂的這小半年間,已經將朝裡的官員大致熟悉過一遍,便是認不得麵,但也大概知道一些關鍵。
就此事而言,表面看著是處理生辰綱一事,但若將此事挑明瞭,那侍衛親軍馬軍司都指揮使就存在欺君罔上之嫌。依法處置倒不是難事,可這樣一來,景文帝的盛名必然遭毀,落得個被矇蔽聖聽的閒話。
再者,生辰綱一事本就是奉了聖命暗暗調查,朝中知道生辰綱丟失的人並不多,就算有那麼一兩個訊息靈通的,景文帝未放話之前,料他們也不敢往外傳閒話。
雲舒思量一二,驟然發現自己錯漏了一處,他抬眼看著秦陸白,直言問:“誰的人?”
秦陸白心思澄明,卻是一笑:“丞相的,也可以說是太子的人。”
朝堂之下暗潮涌動,不站佇列的極為少數,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不曾捅破罷了。
雲舒明瞭的點點頭,將手裏的東西收好了放在秦陸白手上。
他這副樣子倒像是明白了什麼,卻又不肯明說,秦陸白憋不住,索性逼他一把:“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雲侍郎有話不妨直言,你我也好共同商議個權宜之計。”
雲舒輕輕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我等身為大昭的臣子,為的是朝廷,忠的是陛下,刑部之職在於公正嚴明,破世間冤案,還百姓公正。”他一頓,復又道,“秦侍郎心裏其實已然有了決定,又何必非要來問我呢?”
一朝被人窺破了心事,秦陸白非但不惱,反而心底之下愈是坦然。
他眼看雲舒已抬步徑直回了自己的值事房,不由得叫住他:“我要面呈陛下,你不隨我一塊去嗎?”
“口渴了,喝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