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治水策略,解除禁足
貞妃歿了,就像一滴水珠落進汪洋,除了濺起一點水花,再漾開一層層漣漪外,消失得幾乎悄無聲息。
景文帝以國事繁重為由不曾去過披香殿,只將貞妃喪儀的事情全權交給了皇后,而唯一做了主的,就是念在貞妃生了四公主,而四公主爲了促成大昭和陳國的友好邦交自願前往和親,下令升了貞妃為貞貴妃,按貴妃禮制下葬。
斯人已逝,妃位也好,貴妃也罷,不過都是做給活人看的,死去的人,又哪裏曉得這些。
貞貴妃的靈堂設在正殿,後宮的嬪妃都去披香殿弔唁過,靈堂前說著嘆惋的話,出了靈堂,便將什麼都拋諸在了腦後。
這樣的一幕幼僖親眼所見,那是她和樂天一同前往披香殿弔唁時,在御花園無意碰上了高貴妃,那一句“真是晦氣,不知道得什麼病死的,可別沾上了,回宮後必要拿柚子葉去去晦氣才行”,清晰的傳進了耳朵裡。
話音未落,三人已面對面的打了一個照面,可想而知當時的情況是有多麼尷尬。
但高貴妃仗著家世向來跋扈慣了,又算是她們的長輩,自然不會將兩個晚輩放在眼裏,什麼話也沒說,趾高氣昂的帶著人走了。
樂天忿忿難平:“貴妃娘娘都歿了,她卻還在這裏說些這樣惡毒的話,真是過分,難道就不怕貞貴妃晚上去找她麼。”
幼僖注目著遠去的一行人,反應相當平靜:“宮中與貞貴妃不曾交好的人不計其數,卻又礙著面子不得不前往靈堂弔唁,高貴妃只是把這些心思宣之於口,那些隱藏在心底的不知還有多少。”
樂天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在她看來,貞貴妃何其可憐,便是不喜歡,但人已經死了,是不是也該積點口德,讓人安安心心的離去,而不是這樣肆無忌憚在背後嘲諷。
幼僖不欲計較這些,只道:“走吧,先去給貞貴妃上柱香。”
樂天只好壓下不滿,跟她一塊往披香殿去。
宮中有不許穿白的鐵律,除了大喪,穿白即犯宮規,被杖死也在情理之中。但律法之外總有人情,一宮主位歿了,是允許宮殿的宮人們著素服,但也僅僅只是在一方殿宇,若是出了殿門,也算違反宮規。
故而幼僖和樂天今日也只是著了身淺色宮裝,頭上以銀飾為主,能精簡則精簡,妝容也極為素淡,這也是她們能盡的一點綿薄微力。
其餘弔唁的妃嬪已經先後離開,除了景安姑姑留下操持,便只剩了著棉麻素服的披香殿宮人,哀哀哭泣聲從靈堂周圍散開,實在冷清至極。
二人各上了柱香,一直待到日落方纔回去。
在御花園裡和樂天分了道,幼僖迎著落日晚霞,踩著鵝卵石小道往永安宮去。行至鍾陽門前,卻不知怎的忽然改了主意,讓青時青月先回宮,自己則穿過鍾陽門,沿著前方的長巷走過去。
後宮嬪妃的喪儀似乎並沒有能影響到前朝,幼僖來到刑部時,裡頭的人正忙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正堂裡聚了不少人,人人各執一卷書冊也不知道在爭論些什麼,七嘴八舌的很是吵鬧。
幼僖站在照壁前看了許久,還是鄭昊換了衣裳準備出門時發現了她,快速地將腰帶繫好,趕緊跑了過來:“郡主。”
幼僖朝正堂裡張望:“秦陸白呢?”
鄭昊順著她的目光回望過去,立時反應過來:“郡主,侍郎不在刑部。”
“那他人去哪兒了?”
“侍郎一大早就外出辦案子去了,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回來。”
幼僖垂下頭,恍然想起來他有說過向寧鷙借人手一事,便轉而問:“雲侍郎呢?”
鄭昊抱歉的笑笑:“雲侍郎也出去了。”
“他們二人在一塊?”
“這……倒是不清楚。”鄭昊見她神色不對,還擔心是出了什麼事,“郡主是著急找兩位侍郎嗎?如果著急,屬下這就派人去找。”
“不,不用。”幼僖抿了抿了唇,“既然不在,那就算了。”
不等鄭昊再說什麼,幼僖已經轉身繞過照壁走了。
既然刑部沒找見人,這會自然是隻能回永安宮。
這兩日秦惜弱都在宮裏陪太后,聽人說青時青月回來,她自己卻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也是著急,又怕錯過,便一直在永安宮大門口等著。
遙遙見了幼僖回來,忙步上前:“天吶,我的小祖宗,你跑哪裏去了,把我給急壞了。”
幼僖奇怪的看著她:“我本來想去找陸白說說話,但他不在,我就走回來了。惜弱姐,怎麼了?”
秦惜弱舒了口氣,挽著她的手臂往裏走:“也沒什麼事,就是下午的時候陛下過來了,用了晚膳才走的,期間問起你去了哪裏,我只說你和五公主一塊去披香殿弔唁,還沒有回來。後來我看見了青時青月,但也沒見你回來,害我擔心了好久。”
幼僖失笑:“在宮裏我還能出什麼事。”
秦惜弱便也跟著笑了:“是是是,是我擔心過度,倒忘記你也是個小霸王,只是傷了爪子,撓人不利索,嘴皮子還厲害得很。”
秦惜弱打趣她,兩個人笑作一團。
不過聽她刻意提起景文帝來的事情,幼僖意識到當中有事:“陛下來宮裏,不單單只是爲了陪老祖宗用晚膳吧。”
秦惜弱深深打量她一眼,不住一笑:“果然是個精靈鬼,什麼都瞞不過你。”
步上長廊,秦惜弱陪著她往瑤華殿走去:“膳桌上,陛下提及太子受罰的事情,說近來太子在東宮安分守己,還親寫了一篇《治水策略》。陛下瞧了,覺得邏輯清晰,辦法也不錯,值得一試。”
“《治水策略》?”幼僖訝然。
“前不久山西官員遞上來摺子,說有的地方發了大水,請朝廷撥款賑災。你當陛下最近怎麼這麼忙碌,為的就是這事。”秦惜弱大致說道。
山西地方縣發大水的事情她略有耳聞,本來以為已經解決了,沒成想竟沒完全解決麼?
但這是朝事,景文帝將朝事在膳桌上用故事的口吻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還特意提及太子,怕是有另外的意思。
瞧見她臉色不對,秦惜弱拉住她,和言勸道:“之前那事已經過去很久了,陛下斥責了皇后,也責罰了太子,但總不能爲了這事一直壓著太子不上早朝,畢竟,太子也是儲君。”
“是老祖宗讓姐姐給我說這些的?”幼僖反問。
秦惜弱道:“太后自然是向着你,不會說什麼。但陛下今日特意來給太后說這事,八成也是想探探太后的口風,既想原諒了太子,又不想惹得太后生氣,這纔有了這些事。”
幼僖聽明白了,沒說話,默默的往前走。
秦惜弱只當她還是生著氣,雖然她也氣,可畢竟也沒發生什麼,流言也都按了下去,本來都該結束的事情要是再發酵下去,終歸是對女兒家的名聲不好。
須臾,幼僖輕啟檀口:“前朝的事,我沒意見。”
這話已是表了心意,秦惜弱微微一笑:“還是你懂事。”
幼僖淺淺彎了彎唇,沒說話。
但她心底明白,太子被解禁足是遲早的事,一朝儲君,不可能真的一輩子窩在東宮裏頭。不過景文帝能親自來跟太后說這些,已經算顧全她了,再不順梯而下,反倒有些不知進退,還把太后夾在中間為難,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