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不軌心思,自打嘴巴
回到國公府時,天已經完全黑盡了,大雨傾盆,黑沉沉的天像是要重重壓下來似的,沒得叫人心裏頭一陣煩悶。
驟然落了一場大雨,非但沒能叫天兒跟著涼快一些,反倒是將底下的熱氣給一併蒸發了出來,撲在人的身上,叫人好生難受。
門房小哥拿了把蒲扇坐在門口,遙遙望向空蕩蕩的大街,只見偌大雨幕中縱馬而來一穿蓑衣的人,正好奇誰在這大雨的天還在街上縱馬,誰料那人卻直往國公府來。待得走近,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家公子,趕忙放下蒲扇,找來一把紙傘撐著走進雨中。
“這麼大的雨,公子怎麼騎馬回來了?”
門房走過去,秦陸白已經翻身下了馬,便趕忙將韁繩接過來,將傘撐在秦陸白頭頂。
“西跨院有沒有訊息傳來?”秦陸白跨步往國公府大門走去。
門房也顧不得什麼馬了,撐著傘跟在身邊,不一會便將自己半邊身淋了個透徹:“下午的時候陳大夫又來看過一回,新開了藥方。後來聽說郡主的高熱已經退了,應該是不要緊。”
站在門簷下,秦陸白解蓑衣帶子的動作一滯,莫名間鬆了口氣,隨後又麻利地將蓑衣草帽脫下:“把馬拴好。”
蓑衣草帽一併留在了原地,秦陸白接過門房手中的紙傘,快步往西跨院走去。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麼,怔了怔,又調轉方向回了自己的院子。
換下身上淋溼的朝服,又喝了碗熱茶去了寒氣,秦陸白才重新往西跨院去。
這時候天已經漸晚,一路卻都還點著風燈照明,秦陸白沒有驚動任何人,穿過月亮門便直奔幼僖的房間去。
婢女冬兒剛為幼僖擦洗了身子,端著銅盆走出來,迎面便撞上了秦陸白,險些沒將盆中的水給潑他身上去。
秦陸白眼疾手快的替她扶住了銅盆,見她欲要出聲,趕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再指了指屋裏。
冬兒立時明瞭,端著銅盆默默欠了欠身,壓低聲音道:“陳大夫又來看過,開了藥方,郡主喝了藥正睡著,高熱也已經退了。”
不待他問,冬兒已經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說的也是先前門房稟告過的,秦陸白已經知道了。
微一頷首,秦陸白也低聲詢問:“郡主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冬兒搖搖頭:“郡主從早上回來,喝了藥後就一直沒有醒過,下午的時候發了一身汗,熱才慢慢褪了。陳大夫說,可以多為郡主擦擦身子,但是不要著涼,明兒一早應該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我姐呢,也在裡面?”秦陸白問。
“大姑娘前腳剛走,可能剛好和公子錯過。”
秦陸白不再詢問什麼,伸手要推門時頓住,轉首對著冬兒:“好丫頭,好好伺候郡主,不會虧待了你。”
冬兒頷首欠禮,看著秦陸白進了房間,將門帶上後,才端著銅盆往廊下走去。
外頭黑雲翻滾,將所有光芒都吞噬其中。
屋子裏點著盞燈,微黃的光暈照出朦朧四周,秦陸白站在門口立了一會,抖抖衣袍,又呵了呵手,待一身寒氣盡去,才放輕腳步往內室走去。
幼僖喝了藥正睡著,對周遭一切事物全無所察。
秦陸白走到榻邊,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腳凳上,支著下頜靜看榻上安然熟睡的人兒。
應是高熱退了,也喝了藥,人雖然還沒有醒,但已經鬆快了不少,倒不像白天那樣緊蹙著眉頭。
秦陸白看著看著,忍不住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眉心。細膩的肌膚在指腹下舒展,像有山間的清泉緩緩淌過心尖,有種莫名的感覺在促使著他傾身湊近,再湊近,直到兩片薄薄的唇離她安靜睡顏不過半寸距離時,卻好像有什麼突然令腦海一震。
湊近的動作停了下來,秦陸白怔了片刻,忽然似驚慌失措一般退開,頹喪地坐回到腳凳上,抬起手就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
“秦陸白,你真是個混賬!”秦陸白低聲咒罵一句,回首望向床榻,起身徑直離開。
下了一夜的雨在臨近天亮時方纔停了,幼僖緩緩睜開眼,剛想撐著坐起來,渾身都傳來一陣疼,令她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冬兒。”
幼僖揚聲喚著婢女冬兒,聲音微微沙啞,但好在冬兒就在外間,聽到聲響趕忙的進了內室。
“郡主醒啦,要起來坐一會嗎?”
幼僖“嗯”了一聲,冬兒便小心扶著她起來,又往她背後細心的墊了兩個軟枕,好讓她能夠靠得舒服一些。
“郡主稍待。”冬兒替幼僖將衾被拉高,便走到窗邊,伸手推開半闕,“陳大夫說,房間要時常通風,只要郡主注意彆着涼,通風對郡主養病很有好處。”
“多謝。”幼僖清清淺淺道。
“郡主說這些,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冬兒一臉惶恐,見幼僖莞爾,才舒了口氣,問,“郡主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幼僖點點頭,冬兒忙去外間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喂到她唇邊伺候喝下。
睡了整日,幼僖醒來,除了覺得手臂上的疼有些折磨人,身子也有些犯軟,喉嚨更是乾澀。這會喝了杯溫水,暖意入喉,才稍覺得舒適了許多。
冬兒將杯子放下,又回到床邊,仔細地為幼僖將各處被角掩好,不讓她吹風受涼,才似是無意般說起:“郡主別嫌奴婢多嘴,奴婢瞧得出來,二公子待郡主還真是好,不放心郡主的病情,昨兒夜冒著大雨都要趕回來看一眼。這樣的真心人,可是不常見吶。”
幼僖詫異:“他來看過我?”
“是啊。”冬兒如實的答,“昨夜好大的雨,二公子也趕回來瞧郡主,還囑咐奴婢一定要好生伺候郡主。不過那時候郡主喝了藥已經睡下,估計是沒有什麼印象。”
幼僖雙睫覆下,何止是沒有印象,如果不是冬兒這個時候提起來,她根本就不知道秦陸白也回來過。
只是刑部剛把鬼市一窩端了,三哥也不知道有沒有抓到,那麼多煩心瑣事,他竟然還能趕著回來看望她,還冒著大雨。
幼僖心裏很不是一個滋味,但又說不明白這種滋味究竟從何而來,具體又是什麼,直到外間有了動靜,纔將她遊離的思緒拽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