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聰明沒有用在點子上
刑部的吏員皆已分列而站,秦陸白和雲舒也依上首而坐。
梁生全這才道:“啟稟大人,徐長友飯菜裡的砒霜,是草民下的。是草民下毒毒死了徐長友,和張秀英沒有半點關係,她是冤枉的。”
秦陸白蹙眉,一拍手中驚堂木:“梁生全,毒殺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話,若有欺瞞的行為,本官也定然不會輕恕。”
梁生全卻早已經打定了主意,當下又道:“大人,草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還請大人明鑑。”言訖,額頭抵地,重重磕下。
秦陸白抿了抿唇,慍怒道:“好,你既然說是你毒殺了徐長友,那本官問你,那天你究竟是怎麼下的毒?又是將毒下在了哪裏?什麼時候下的?”
一連三個問題問出口,若是有問題,梁生全早就該露餡了。但今日他既然來了刑部自首,便已經是將所有可能問出的問題都提前打了一個腹稿。
一聽秦陸白這樣開口詢問,梁生全不假思索,當即回答:“啟稟大人,草民下毒那一日是初六,草民藉着給秀英送棗泥糕去了徐長友的家中。那一日,草民本來只是想送棗泥糕給秀英,並沒有其他的想法,但徐長友衝出來,二話不說就先給了草民一拳頭,事後不止侮辱草民,還侮辱秀英,草民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所以纔會趁著秀英去廚房放棗泥糕的時候,又偷偷在後院弄出些動靜,等徐長友去後院的巷子檢視時,草民就將早已買來的砒霜放進了徐長友的飯菜裡,將他給毒死了。”
一番話說得流暢,倒像真有其事似的。
秦陸白同雲舒打了一個眼色,壓抑著怒氣,自然的問了下去:“那本官問你,那砒霜你是從何處買來的?”
梁生全道:“是在藥材鋪裡。”
“藥材鋪裡?”秦陸白詫異,“可是本官記得,大昭律中有一條可是明明白白的寫清楚了,藥材鋪子裡絕不允許向百姓兜售砒霜等物,你這砒霜又是從何處得來?還不趕緊如實交代!”
一記驚堂木拍桌,令原本便安靜的刑部衙門登時變得更加的寂靜下來,沉重壓抑的氣氛充斥在整個衙門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匯聚在了梁生全的身上,明眼人已能猜出他的來意,卻未戳破。
梁生全也是身體一震,腦海裏極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心下慌亂道:“回大人,砒、砒霜是用來毒老鼠的,藥材鋪子裡雖然不能向百姓兜售,但坊間哪裏有銀子買不來的東西。大人,大人,草民說的都是實話,徐長友確實是草民用砒霜毒死的,大人你就抓我吧,放了秀英,她真的是無辜的。”
秦陸白搖搖頭,甚是無奈:“梁生全,本官知道你想袒護張氏的心,但命案不是兒戲,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夠顛倒是非黑白的?”
梁生全急了,膝行上前拜下:“大人,砒霜真的是草民下的,草民已經認罪了,大人你就把我抓了吧,砍頭也好,償命也好,那都是草民應該承受的呀大人。”
“胡鬧!”秦陸白氣急,“梁生全,你當大昭律例是什麼?是兒戲嗎?你今日來刑部投案自首,你當真以為本官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什麼?還是你覺得,僅僅只是憑著你的這些三言兩語,本官就可以罔顧法律,錯判兇手了嗎?”
秦陸白惱怒至極,尤其現在還沒有抓到翩翩的實證,中間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梁生全來攪局,除了添亂,簡直就是胡鬧。
秦陸白吸納一口氣,目光落在伏於地上的梁生全身上:“梁生全,你口口聲聲說徐長友飯菜裡面的砒霜是你下的,那你可知道,除了徐長友的碗裡有毒,張氏的飯菜裡可有毒無毒?”
梁生全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緊張慌亂的四下亂看,尚且還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眼神卻已經先一步將他給出賣了。
秦陸白無奈的搖頭:“梁生全,你口口聲聲稱毒是你下的,人是你殺的,但其中具體細節你卻一一都道不出來,除了是想替張氏頂罪外,本官實在想不明白,你今日為何會來刑部投案自首,鬧上這樣一齣戲碼。”
玩弄的把戲被一朝揭穿,梁生全硬撐著的防線被猝然擊潰。以為提前做好的準備可以萬無一失,卻不料在刑部的大人面前卻無所遁形,頓時就被戳破了謊言。
梁生全伏在地上無聲哭泣,想到平時那個溫婉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如今卻被當成了殺人兇手關在了牢房裏,倘若不能找出真兇,她便難逃一劫,登時心痛得無以復加。
秦陸白起身走下來:“梁生全啊梁生全,你以為你將所有的罪名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就是為張氏好嗎?你可知道,徐長友被毒殺的案子一開始是交由京畿衙門來審理,張氏也被判了斬立決,可就在這個當口,刑部卻將案子給接了過來,你可明白這是為什麼?”
梁生全抬起頭,黝黑的臉上盡是淚水,但此刻卻只是呆呆的仰頭看著秦陸白,不發一言。
秦陸白負手於背,壓下了心裏頭的怒火,緩緩開口:“因為朝廷覺得這樁案子裡有蹊蹺,既不想放過殺人真兇,同樣,也不會冤枉一個無辜的人。”
“大人。”梁生全聲音哽咽,話到了喉嚨已經再說不下去。
秦陸白也不想同他多解釋什麼:“不管你一開始是出於什麼目的,但攪亂公堂是罪,作偽證也是罪,雙罪並處,不可輕恕。但本官念在你只是痴心一片的份上,打二十大板,你自行回去閉門思過去吧。”
“大人……”
梁生全還要再說什麼,秦陸白已經不想再聽,揮一揮手,立即便有吏員上前來將梁生全帶走。
刑部衙門裏登時安靜下來,雲舒起身走來,望了一眼門外的被帶走遠去的身影,也不禁感嘆一聲:“其實他也是關心則亂,不想張氏蒙受不白之冤。”
秦陸白嘆氣搖頭:“聰明沒有用在點子上,最後只是會害人害己。梁生全空有一番痴心,但今日此舉不止幫不了張氏,還只會害了她,打他一頓板子,算是小懲大誡。”
就以梁生全今日的鬧劇來看,打二十大板已著實是輕罰了,雲舒熟知律例,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外頭陽光正烈,金黃的光穿過枝椏投下一地斑駁,而就在這陽光中,卻有一道身影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