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張氏醒來
刑部正堂裡,小吏傳來話,說張氏已在刑房裏醒來。
刑房裏的拐角處有座暗房,雖然簡陋,但小床桌子還是齊備,且沒有牢房裏的潮溼悶熱。不久前,秦陸白已特意命人將張氏從牢房中帶到暗房裡來休養,大夫日日都去瞧,今日方纔醒轉過來。
一收到訊息,秦陸白和雲舒趕忙去了刑房,正逢大夫施完針。
秦陸白徑直開口詢問:“張氏如何?”
莫大夫將銀針收好,朝秦陸白一拱手:“張氏剛醒來,身子還十分虛弱,老夫已用了銀針刺穴,剛纔也給她含了一塊參片,簡單的問話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不宜太過操累。”
秦陸白頷首,朝小吏道:“送莫大夫出去。”
小吏頷首,經過秦陸白身邊時,只聽得他低語一聲:“在門外守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要放人進來。”
小吏應了聲“是”,便帶著莫大夫出了刑房。
此時刑房中只剩下了三個人,而面前的張氏情況看上去著實是不太好,身上的囚服血垢髒污,渾身遍佈血痕,那十根手指上也纏了厚厚的紗布。臉白如紙,躺在小床上氣息虛浮,很難叫人不懷疑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背過氣去。
“張氏。”秦陸白喚了她一聲。
張氏勉力睜開眼皮,蓬頭垢面,十分狼狽,只依稀聽得一聲:“大人。”
她似乎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奈何身上重傷未愈,又昏迷多天醒來,不進水米更是虛弱不堪。
秦陸白看不下去,只好道:“你不必起來,只管聽著問題回答就是。”
“好。”
又是一聲縹緲的回答,而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沉默。
秦陸白單手負背,目光將張氏上下打量之後,落在她蒼白的面頰上:“你或許不知道,這裏已經不是京畿衙門,而是刑部的刑房。你的案子現在已經由刑部審理,本官和身旁這位侍郎大人,就是負責替你查清案件真相的。”
有那麼一瞬間,昏暗的刑房內,秦陸白似乎可看見那一縷亂髮之下猝然點亮的星眸,那是求生的慾望,是對能夠洗清身上冤屈的希冀。
從升任刑部侍郎至今,這樣的眼神秦陸白已經見過了太多次,自然,這裏麵也不乏有確實揹負血案的兇手,可臨死之際,都是希冀著能夠翻案再重活一次。
可大昭的律法是嚴明的,它能夠讓冤屈者重獲清白,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揹負人命的兇手,使他們逍遙法外。
秦陸白道:“張氏,你的案子既然落到了刑部,你就大可以放心,但凡有冤屈,儘可明說,本官定會為你查清/真相,幫你洗脫冤屈。但是在此之前,本官希望你能夠據實以答,將你知道的所有線索都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本官纔有可能幫你,你可聽明白了?”
“明、明白。”
張氏艱難的嚥了咽口水,努力的從周身疼痛中找到腦海裏的一絲清明,整理著思緒,緩緩道來。
初六那日徐長友破天荒的沒有出門,而是選擇留在家中閉門不出,但那日他的心情顯然很不好,張氏也刻意的避著一些他,唯恐他將外頭帶回來的怒火都撒在她的身上。
上午的時候倒還過得算安寧,直到午飯的時候,她剛剛做好飯,便聽見外頭有聲音傳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她再清楚不過,未免徐長友見了梁生全,二人之間會起衝突,張氏便趕忙的出門去,欲要將梁生全打發走。
本來也只是一件小事,梁生全放下棗泥糕後便準備離開,誰知道這個時候徐長友卻從屋中出來。二人見了面當即就鬧了個不愉快,徐長友說了好些難聽又侮辱人的話,但梁生全爲了不給張氏惹麻煩盡都一一忍下了,可徐長友偏偏不依不饒,甚至還梁生全動了手,將他推到在地,劃傷了手臂。
後來梁生全被勸走,徐長友氣呼呼的回了屋中吃飯。張氏剛將棗泥糕放好便聽見了堂屋裏有動靜傳來,出去檢視的時候,才發現徐長友已經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張氏的供詞與先前瞭解到的其實不相上下,與梁生全的話也都能互相對應得上,只是這中間或許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是他們,甚至連張氏都有所忽略。
雲舒問她:“聽說報案的是你本人?”
張氏努力撐著神思,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是。”
“那在衙門的官差來之前,你有沒有做過什麼?”雲舒繼續問道。
張氏沉下心思仔細回想了許久,生怕自己有所遺漏,每一處地方都回憶得很仔細。痛楚溢遍全身,沿著四肢百骸的經絡通向全身各處,但這樣卻愈發叫她更加仔細回想,不敢疏忽。
時間在緩緩流逝,秦陸白和雲舒也不催促她,等她細細的回憶。
許久之後,張氏才呢喃著開口:“沒、沒有。”
她已虛弱至極,勉強靠著嘴裏含著的參片吊着一點精神。
秦陸白原有很多話想要問她,可看她這個樣子,擔心一直問下去她會吃不消,想了想,便精簡了一些問題,道:“張氏,你知不知道你夫君徐長友在外可有什麼營生?”
張氏茫然搖頭。
秦陸白又問:“那他有沒有什麼外室、相好之類?”
張氏垂下眼瞼,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顫抖,眼睛一酸便落下淚來。
看她的模樣顯然是知道些什麼,或許正好就與飄香院的翩翩有關。
秦陸白開口:“張氏,你可要想清楚了,現在你所隱瞞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整件案子,你一定要好好思慮清楚,必定要如實作答,否則你的清白難以洗清。”
張氏低低哭泣,凌亂的頭髮被淚水糊在臉上,哽咽許久,才似徹底想清楚了,緩緩開口:“他在外頭,好像有個相好的姑娘,我見過他買了一副耳墜子,但並不是送給我的。”
“他那個相好是誰?你可曾見過?”秦陸白續問。
張氏搖搖頭:“我從來沒有見過,之前看見他帶回來一副耳墜子,我只是問了一句,他就給了我一巴掌,我就不敢再問了。”
話到傷心處,張氏的眼淚落得更加洶涌了。
秦陸白心有所觸,但面上不顯,只問:“那對耳墜子你還記得長什麼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