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
從刑部回來後,幼僖果然安心了不少,但也聽了秦陸白的建議,為避嫌便沒再去宜合宮。只讓青時遞了話過去,請樂天放心。
夜裏,山河屏風後升起嫋嫋白煙,沁人的玫瑰香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幼僖層層褪去衣衫進入到浴桶中,三千如瀑髮絲垂在腦後,如玉白皙的身子浸在溫暖的水下,重重溫暖包裹上來,直叫周身的疲憊都在這一刻化作烏有,只剩了渾身的舒適。
青月已經從宜合宮回來,此刻正捏著塊真絲帕子,浸了溫水替幼僖擦著手臂,一壁說道:“今早郡主走了之後,五公主又哭了許久,其間誦心姑姑來勸了,寧王殿下也來勸了,可都沒有用。”
“那後來呢?”幼僖問。
“後來五公主哭累了,就伏在榻上睡了過去。奴婢們怕吵醒公主也沒敢叫,直到奴婢回來,公主也沒醒。”青月一五一十的答了,想到白日的時候五公主哭得那麼傷心,連她瞧了也覺得不忍。
幼僖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沒再開口。
青時則在其身後用篦子篦發,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郡主以為,秦侍郎和雲侍郎的推測,能成真麼?”
今日下午的時候青時是跟著一塊去的刑部,雖然是在正堂外替他們把守門口,但幼僖信任她,從來也不曾隱瞞什麼,回來的路上便將所有的事情都與她說了。
青時行事向來謹慎,不說飽讀詩書,但也不是愚昧之人,看事待物也比一般丫頭多了幾分清明。是以,尋常有事,幼僖也愛與她說了共同商討。
重提下午之事,無異於是讓幼僖又陷入了糾結之中,想了想,倒說不好具體的結果:“能不能成真我不知道,但秦陸白說得對,既然這事已經交給了皇后處理,我作為永安宮的人,的確不適合再摻和進去。”
言罷又嘆息一聲:“其實想想,我雖然不希望樂天嫁去陳國,可這樣一來,和親的人選就必然成了四公主。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
與樂天比起來,四公主蘭陵過得的確不如意多了。
在這後宮之中,生母的出生地位往往能夠直接影響到兒女的前程,宮裏又素來是一個看人下菜碟的地方。
貞妃沒有強大的母族能夠作為依靠,又沒有可以使她在後宮站穩地位的陛下的寵愛,一個病怏怏又沒有勢力的嬪妃,便是略微得臉些的奴才也能夠給她們母子氣受,日子過得可謂不盡如人意。。
宮裏拜高踩低的把戲幼僖已經見得太多了,這個富麗堂皇的牢籠,不知道囚困了多少女人的一生,所有的青春年華都葬送在了這裏。可真正逃脫時,不是滿頭花白,就是枯骨成灰。
嫋嫋熱氣蒸得人腦袋一陣眩暈,幼僖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恢復了一絲清明。
幼僖從浴桶中站起來,青時忙為她將身子擦乾淨,扶著小心出了浴桶,再取來一身乾淨的裏衣伺候著穿上。
行至妝鏡前坐下,幼僖從一個精緻的盒子裏取出來一個瓷罐,裡頭還裝著半罐乳白色的香膏,香氣怡人,用香木片舀了一勺抹在手背上,緩緩塗勻。
“郡主,依奴婢愚見,和親的事情就連太后都做不得主,郡主憂心傷神也是無濟於事。”青時換了木梳為她細細梳髮,“橫豎還有宜貴妃和周王殿下,他們自然會替五公主考慮,指不定這說話啊,可是比咱們好用多了。”
幼僖心裏頭本還有些放心不下,但這番話連青時也如此說了,大概也真是這麼個理。
青月道:“郡主,容奴婢說句僭越的話,您心疼五公主,可奴婢倒覺得,四公主纔是真正的可憐人。”
幼僖聞言動作一頓,忽的嘆了口氣。
青月嘟囔著續道:“這五公主再怎麼說還有母親和哥哥替她保駕護航,可憐四公主幼弟早么,貞妃娘娘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她自己也在皇后娘娘跟前不得臉,更別提皇后娘娘會如何憐惜她了。”
寧皇后向來只偏心自家的骨肉,就連樂天都不喜,更別說一向唯唯諾諾,輕易不肯與人親近的蘭陵了。
這一點幼僖事後也是想到的了,尤其下午的時候,在甬道里聽完秦陸白的那番話,便愈加叫她覺得,這次和親陳國,多半也就是四公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過最後的結果還是得看後面的聖旨,聖旨未下,一切都還有變數。
眼下就斷定結果,未免有些言之過早了。
收拾妥當,幼僖往床榻邊去,待她歇下後,青時青月將帳簾放下,這才相繼退了出去。
翌日清早,各宮嬪妃往寧皇后的鳳棲宮請安。
如往常一般敘了一會兒閒話,寧皇后扶了扶髮髻,倦怠道:“今兒天又熱了起來,諸位妹妹沒事便回了吧,省得等會兒回去的路上太熱,路不好走。”
眾嬪妃起身告退。
寧皇后接過身邊景安姑姑遞來的香茗品了一口,抬眼見到宜貴妃未走,狀似好奇的“咦”了一聲:“宜貴妃怎麼沒走?是今兒有閒致,特意留下來陪本宮說說話麼?”
宜貴妃淺笑頷首,自誦心的手上接過一方錦盒,上前來呈給寧皇后:“前不久是娘娘的芳誕,樂天那孩子本來想為娘娘繡一方牡丹手絹作為給娘娘的賀禮,雖是薄禮,但重在心意。只是樂天那孩子被嬪妾寵壞了,這女紅實在是不怎麼樣,又想將繡得最好的給娘娘,這一來二去的,竟就這麼耽誤了。”
“哦?”
寧皇后朝景安睇去一個眼神,景安立即明瞭,上前自宜貴妃的手中將錦盒接過,開啟後,雙手捧著奉到寧皇后面前。
裡面只有一方手絹,寧皇后捏起帕子一角取出來,放在眼前細細端詳。牡丹繡得形似,但與尚宮局的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尤其那針腳也不太嚴密,選色也有些單一了。
不過這樣的繡品出自樂天的手中倒並不令人稀奇,甚至於若是繡得太好了,反倒會令人更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