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大家倒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兒。

    她更為從容：“所以把武器收起來吧，你們是傷不到我一根頭髮的，但可能會傷了自己人。”

    他們面面相覷，手中的劍抖了幾抖，不知該如何作答，卻又色厲內荏地兇道：

    “我們還有月姬！月姬還很厲害呢！”

    “對啊，月姬很厲害！！”

    雲瑤倒是被提醒了，立刻看向月姬：“月姬，你不舒服嗎？”

    只見月姬身子顫了顫，有冷汗沿著臉頰滴落，夾雜著胭脂水粉，染成乳白色質地的汗水，濡溼在她衣裙上。

    侍女擔憂地攙著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倉促道：“月姬上神！”

    雲瑤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困惑道：“月姬？”

    月姬身子顫了顫，紅唇緊緊努著，似乎在隱忍著什麼，終究是臉色一黑，噴出一口血！

    霎時，血珠飛濺，甚至打在雲瑤的衣衫上。

    其他人更是低呼。

    本來想說還能仰仗月姬的能力，結果她突然就這樣了？！

    怎麼就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呢？！

    雲瑤快步走上前，扶住月姬：“你怎麼了？”

    離近看，她才發現，月姬這厚重粉底下，隱約透著病容。

    她的黑眼圈因為汗水的原因慢慢顯露出來，整個人都滄桑了不少。

    這？

    她趕緊掐住她仙脈，月姬卻撥開她的手，言簡意賅：

    “我快死了。”

    眾臣一聽這話更是腳軟，懵逼看向雲瑤。

    啊這——

    本來想靠著天后的，結果天后栽了。

    再來靠著月姬，月姬還要死了？！

    這不是耍他們一樣嗎？

    這幫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趕緊把劍收起來，不敢說話了。

    雲瑤也沒工夫管他們，只觀察月姬，看她不像是說謊話：“什麼時候的事兒！你怎麼沒說呢！？”

    月姬迷迷濛濛：“有什麼可說的……我們總有一天會死。”

    可不應該是這麼年輕的時候啊！

    她有心要跟她做命源線，可一想到，她的命源線是沒有辦法跟仙族人關聯的。

    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她只得問：“你娘知道嗎？”

    提起她娘，月姬虛弱神情中瀰漫着一絲悲涼：

    “自從紀卿雲娶了你，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我了。”

    自從紀卿雲與她在一起。

    自從兩個哥哥被掛到城牆上掛了三天。

    哥哥還有孃親爹爹誰都不理她。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這件事情誰也沒跟誰說，只是頻繁派人去問候，去請。

    可他們避而不見，不聽她解釋，不聽她說話。

    孃親在拒絕她見面前一天，還指著她鼻子是說她無能。

    說她不是月家子女。

    她一直都沒有見到她們，也一直，沒能把自己要死的訊息傳過去。

    雲瑤捏著她仙脈探了探。

    神力在漸漸流逝。

    而且流失速度極其快。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忽然覺得血液冰涼，看著將死的月姬，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雖然人人都說，神仙都是長生不老。

    可卻終究是有自己的定數，超過一萬歲的大關，剩下的時間就變得危險了。

    修為會沒有辦法再提升，而且會如流沙般逐漸消逝。

    仙死，便叫仙落。

    神死，便稱為神隕。

    開始後就不可逆，只能慢慢延長時間。

    但她這個速度太快了。

    “什麼時候的事？”

    月姬長睫輕顫，回想道：“可能是我分身不肯跟我融合的時候，那段時間我就很虛弱，我以為是分身的緣故，卻不想，是我的神隕開始了。”

    末了，她又悲涼道：“重重命數糾纏在一起，可能這也是我死得快的原因吧。”

    雲瑤臉色微變，心裏陡然泛起陣陣酸澀：“我帶你回家。”

    她俯下身來，將月姬打橫抱在懷裏。

    可月姬卻說：“我不回家。”

    雲瑤不解。

    她虛弱道：“你還記得桃花林嗎？”

    雲瑤蹙眉頷首：“記得。”

    月姬便說：“帶我去吧。”

    只是說完這句，她又意味深長地嘟囔：“我不讓你見她最後一面……算是……你害我不能收回分身的報復吧。”

    雲瑤沒聽懂，帶著她走向桃花林處。

    身後的那些大臣露出傷懷之色，匆忙道：“去請月家人過來！”

    雲瑤抱著她，一步步邁向桃花林深處，離老遠就能嗅到陣陣的桃花香。

    她不由得惆悵道：“你看，桃花開了。”

    月姬遲緩抬眸，努力指向一個方向：“去那。”

    雲瑤將她放在一顆粗壯的桃花樹下，粉色花瓣似雪般散落，使得月姬不禁眯起眼：

    “能死在一場粉色的桃花夢裏，真好啊……”

    她深吸一口氣，又望向雲瑤，氣若游絲：“你還記得這嗎？”

    雲瑤搖頭。

    月姬說：“小時候，經常有人拿我和你比，我們兩個不一樣卻又一樣，你是魔界萬衆寵愛的公主，人人都說你性子雖不好卻很聰明，學什麼都一點即透，我也很聰明卻不如你厲害，我心裏便不服，很討厭你。”

    “那天，我就在這桃花樹下偷偷抹眼淚，你便過來嘲笑我。”

    雲瑤呆怔片刻，從那些陳舊夢境中，找到了那個回憶。

    那個時候她一千多歲上天來玩，見到月姬在那偷偷哭，便帶她出去玩了。

    月姬緩緩伸出手，將花瓣接到掌心中，虛弱道：

    “那天回來之後，我被我娘要打了一頓，她說我跟你混在一起是最出格的行為，要我發誓，以後絕不與你再有這種接觸。”

    “可我真的很開心……我到現在都記得那酸酸甜甜的魔果，還記得你帶著我看他們比武招親，我才知道，原來心愛的男人是爲了自己的女人打到她身邊的所有男人，不怕死，只為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

    “而不像我，生下來就要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紀卿雲不甘心，我又何嘗甘心呢？”

    月姬說罷，呼吸更是短促了些，環顧四周道：

    “我想見我娘……我想見我爹……哥哥們……來了嗎……”

    雲瑤回首，見那些大臣都杵在那兒不動，煩躁催促道：“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月家人給我叫過來！”

    他們忙說：“已經去了！”

    她便更惱：“再多點人！綁也地給我綁過來！！！”

    大臣忙不迭去了，雲瑤趕緊哄她：

    “他們要是知道你這樣，肯定會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的，你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