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卿雲站在書架後面，正在默默的注視著她。

    書架極窄，只能露出他臉的中間，愈發襯托得他眉眼殺意濃濃，眼底像是攏著幽靈般的寒意，叫人都心聲畏懼。

    月姬瞬間掌心出汗，呼吸急促起來：

    “你……你都聽見了？”

    圖書館雖然還算安靜，但也有人竊竊私語，她刻意壓低了語調，算是在最安全的範圍內說出來的。

    紀卿雲不置可否，繞過書架走到她面前，目光像是一條纏人窒息的巨蟒：

    “你忘記我怎麼跟你說的了，是嗎？”

    月姬一更，下意識縮在雲瑤身後：“沒、沒忘。”

    雲瑤也趕緊站起身護住她，對卿雲道：“卿雲，她剛纔沒有別的意思，你先走吧？”

    “要走是我們走。”紀卿雲面無表情的望著她：“而不是我一個人。”

    雲瑤張嘴欲說話，月姬卻在她背後小聲道：“你們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就行的。”

    反正她是不想留在這裏被紀卿雲眼神殺。

    對她來說，太可怕了。

    雲瑤見她臉色不佳，也沒有多堅持，與紀卿雲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圖書館。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從天空降落。

    雲瑤跟在卿雲身後，默默注視他。

    燈籠下，他身上的大氅折射著細碎光芒，像掛在身上的星河。

    不知不覺間，積雪越來越厚，撲面而來的梅花香氣使得她回過神。

    原來她倆又來到了這小情侶纔會來的小梅園。

    雲瑤有些尷尬，剛想說話，紀卿雲忽然駐足道：

    “你為什麼說離開我，說得那麼輕易？”

    他緩緩轉過身，陌生而又冷漠的望著她：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你怕她傷心，你不怕我傷心嗎？”

    雲瑤哽住，內疚油然而生，只能搖頭：

    “可如果我們真在一起，天界所有人都會說我雲瑤橫刀奪愛，不管你們兩個人在這其中有多麼身不由己，在大家眼裏我就是個第三者啊！”

    “可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婚約。”紀卿雲一把將她抓到身前，染了紅血絲的雙眼憎恨又厭惡：

    “我讓你看看，這所謂的婚約有多麼可笑吧。”

    雲瑤一怔，忽有刺目光芒綻在眼前，再一睜開眼，便置身於天界之中了。

    腳下是仙霧繚繞的地面，四周場景宛若山水畫般，褪去原本的顏色。

    陳舊而古老。

    她環顧四周：“卿雲？”

    雲瑤穿過抄手遊廊，忽聽左側傳來一聲聲大笑：

    “我們這些天尊候選人裡面誰最廢物啊！”

    “當然是卿雲啦~~~”

    她尋聲望去，便見一群少年將一個瘦弱的少年堵在角落嘲諷。

    雲瑤定睛一看。

    看起來像是十四歲的紀卿雲，只是氣度與現在遠遠不同。

    身形瘦弱，氣場低沉，竟乖乖蜷縮在地上任人欺凌。

    為首的少年容貌俊秀，身材高大，手中執起一把長鞭狠狠朝著卿雲揮去！

    “啪！”的一下，皮開肉綻。

    雲瑤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去制止：“你們找死嗎？！”

    可她一伸手，卻從他們身上穿過。

    她微怔，看著自己近乎透明化的軀體。

    這是……紀卿雲的記憶？

    而接下來，這幫少年的所作所為更加駭然，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將紀卿雲擠在在角落，再把他拎到小路上讓人觀看。

    不少過路仙娥見到都匆匆繞路，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雲瑤覺得荒謬：“喂！你們走什麼啊！他就這樣被人打！你們不能幫忙嗎！！”

    可這些人就像是能聽見她說話一樣，腳步越走越快。

    就彷彿是天界所有人都預設的霸凌。

    看起來年紀不過十四左右的卿雲躺在地上，臉頰消瘦得近乎凹陷，眼底下附著淡淡的烏青，絲毫不像反抗。

    只有眼底翻騰的黑霧，顯露出了他的恨意。

    大口大口的血從他口中溢位。

    仙族沒有那麼容易死，這樣拳打腳踢只能有皮肉傷，根本無法傷及根本。

    但疼痛卻是存在的！

    雲瑤蹲在他身邊，想要攙扶他，可是手一次又一次的從他肢體中穿過。

    她只得催促道：“紀卿雲，你站起來！你還手啊！！”

    顫慄的少年抬眸望向遠方，似乎是注意到了誰，表情隱隱變了。

    從陰鷙，到一絲微弱的希望。

    雲瑤微怔，順著看過去，見到了月姬。

    她是要比凡間還要富貴的裝扮，看起來也十四歲左右，雙手端麗在身前，冷漠凝視著這一幕：

    “魔族人都到了，該去宴席了。”

    她沒有半點想要幫忙的心思。

    紀卿雲眼底泛起的希望瞬間泯滅，慢慢垂下眼睫。

    幾個少年笑得譏諷，順便把紀卿雲丟在路邊：

    “只有這一條路可選，月姬，咱們跨過去吧！不然太繞遠了！”

    雲瑤心陡然懸起來，望向月姬。

    不要。

    把他扶起來！

    他是受害者！！！

    不管他年少時有多麼的無能，這都不是他被欺凌的理由！！

    月姬慢慢走上前，表情沒變，走到紀卿雲身邊停下，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而後，她緩慢抬起腳，從少年身上垮了過去。

    依舊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態。

    雲瑤心裏咯噔一下，難以置信的望著她。

    她就蹲在紀卿雲身邊，所以能夠真切感覺到，月姬的腳踩過她的身體。

    而紀卿雲則如死屍般躺在地上，任由剩下的人從他身上跨過。

    雲瑤只覺得感同身受。

    好像這種凌辱，扒光了衣服給人當板凳，一遍又一遍在她身上踐踏。

    她恨不得將這幫人碎屍萬段。

    可卿雲好像是認命了，漠然躺在地上，身體宛若瀕臨死去的動物，微弱起伏著。

    可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俏麗女音：

    “真是看不下去了。”

    雲瑤尋聲看去，便見一身大紅襦裙的少女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獸形禍鬥。

    雲瑤喜出望外。

    是她！

    是她自己！！

    不知怎麼的，她一看到自己就鬆了口氣。

    因為她相信自己能夠幫助紀卿雲的。

    結果，小云瑤跨在他身上，用一個極其侮辱的方式抓住他頭髮，把一顆丹藥塞了進去。

    雲瑤嘴角抽了抽。

    咱就是說，幫助為什麼還要用這種姿勢？！

    她現在又開心不起來了。

    卿雲無力反抗，唔了一聲，無力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仙族的治癒丹。”小云瑤讓到一邊，將他攙扶起來：“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果不其然，少年身上的傷口好了不少。

    他很吃驚，卻也警惕：“你怎麼會有仙族的丹藥？”

    小云瑤雙手抱懷，懶聲道：“我看你被打撐著熊樣，就讓我家狗買了一個。”

    “買？”紀卿雲劍眉皺起：“這是金品的治癒丹，藥仙不可能賣的。”

    小云瑤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讓狗把錢放在他房裏，取一顆丹藥出來，他不賣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