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第一個凜冽的深夜，西域城裏卻燈火通明。

    他們沒想過在瘟疫到來之際還能活下來，每一次的翹首以盼都會化成灰燼，哪怕是這樣他們也依然相信著終有一天會得救。

    沐卿若親眼看著許多人疼得死去活來，有人身邊還有家人陪著，可有人卻要獨自一人承受那份痛苦，她的臉頰上有兩行熱乎乎的東西流了下來。

    “你哭了。”赫連蕭扯著自己的衣袖粗魯地給沐卿若擦眼淚，沐卿若嘖一聲推開他的手，眼神還有點埋怨他的意思。

    沐卿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糊在衣袖上：“能不哭嗎？你看看他們，要是我現在不在這兒或者我真的死了，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抱著自己的家人喜極而泣嗎？”

    “好了，我知道你的感受。”赫連蕭抬手很溫柔地摸著她的頭，一下一下像摸小貓一樣那麼輕。

    遠處跑來一個小孩兒，他懷裏揣著一大堆東西，有衣裳也有各種首飾，小孩兒一把塞進沐卿若懷中就要跑，被赫連蕭給拉住。

    他說話倒是比閃人的時候利索：“我阿媽說了，入鄉隨俗，大姐姐救了我們所以今晚有篝火會！”

    “今晚？會不會太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沐卿若抱著那堆東西看了看，又抬眼望向赫連蕭。

    只是沒想到這傢伙和小孩兒站一邊：“篝火會就是要晚上舉行，難不成你要白天？再者，這是大家爲了感謝你才特意舉行的，臨時起意說明他們很重情重義。”

    沐卿若聳肩：“好吧，你略勝一籌。”

    她瞥了一眼赫連蕭那張壞笑的臉，抱著衣服就快步走進屋子合上門，回過神的赫連蕭也緊隨其後，嚷嚷著沐卿若把他要換的衣服也帶進去了，在外面敲了好半天門。

    衣服出人意料的合身，她推門出來的一剎赫連蕭甚至覺得沐卿若像仙女下凡似的。

    沐卿若轉了一圈：“好看嗎？”

    “好，好看。”赫連蕭看走神，被她彈了一下腦瓜子。

    他倆一起出的門，佧牧看見了都說他們兩個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對，一群小孩兒硬是把他們拉到人群中央，一邊唱著民謠一邊圍著他們來回轉圈。

    沐卿若一度認為她必須要唱出來纔算入鄉隨俗，纔算真正接受了他們的謝意，不過她還是要面子的，五音不全的她不怎麼愛唱歌。

    本來以為她會一直尷尬下去，幸虧佧牧突然來了一句要和赫連蕭一起喝酒比比誰的酒量好，她才得以脫身。

    喧鬧過後，沐卿若坐在臺階上，拿酒時看見了坐在人群外的盲女，她抱著自己的孩子笑得安然，雖然看不見這樣美好的場景，但是她能抱著孩子也能聽見大家歡呼的聲音就已經很知足了。

    抬眼望去，天上數不盡的繁星在漫無目的地吟遊，大概是因為瘟疫或者其他意外逝去的人在感慨這些能活下來的人吧。

    她發誓，要是能拿到那本老舊的醫書，她沐卿若一定會把她供在沐姓族人的祠堂裡天天拜上一拜，再好酒好肉的供上，如果不是因為看了它，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麼樣。

    “姑娘，你剛纔跟那位公子在人堆裡，可是結了親了。”不知什麼時候她身邊多了一位拿著酒碗的老婆婆，她佝僂著背，頭髮從頭到尾都是花白花白的。

    沐卿若就說剛纔很不對勁嘛，原來是西域人結婚用的什麼奇奇怪怪的禮儀嗎？

    “哈哈哈，是嗎？感覺很草率啊……”沐卿若抱著酒碗，躲著老婆婆直穿內心深處的目光，心虛地喝著。

    老婆婆舉著碗對向夜空：“姑娘可真是天神下凡啊，救了我們缺不圖任何回報，若是您早些來，說不定那些死於非命的人就不會那麼早就走了。”

    沐卿若清楚地看見她臉上有晶瑩的淚珠落下，老婆婆年事已高，老伴估計也很早就以為瘟疫離世了吧？所以纔會說出這種話，讓沐卿若覺得有些愧疚。

    “您不必這樣說，救人乃分內之事，身為大夫就該一心救人，不論自己遇到任何事也不能坐視不理。”

    老婆婆端起酒罈子往沐卿若碗中倒滿，兩人互敬一杯，舉杯相撞，一碗酒喝得精光。

    遙遠的大梁京城中，太子已經知道此事，再加上四皇子迴歸在即，他已經快要被這個還不死的皇上給逼瘋了，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他本想趁著現在的時節西域瘟疫爆發好舉兵拿下西域城，誰知道從哪兒又冒出來個“箜篌姑娘”解了瘟疫之毒。

    李詞若此時正上朝，軒轅昭一人待在東宮內，他的心腹衛纓也是剛從城中探子的口中得知的訊息。

    “殿下，現在這局勢對您恐有不利。”衛纓站在他身邊，腰身微屈。

    照他這些日子蒐集的訊息來看，李詞若是想獨佔皇位這一點差不離，另外就是攝政王十分太平根本沒有要造反的意思，最後就是西域城的百姓欲擁戴箜篌姑娘做西域的王。

    “什麼？西域王？”

    軒轅昭並不瞭解這個箜篌姑娘到底是什麼人扮的，也不知道他們是爲了何意，但要做西域王似乎有些蹊蹺。

    “而且我聽說箜篌姑娘為一男一女，那男子好像是――嗜羅。”衛纓說出嗜羅名號的時候頓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嗜羅是什麼人，江湖上可沒幾個人不認識他，也沒人敢壯著膽子去惹他，不過軒轅昭可不信江湖這一說，他可是太子，而且很快就要登基，那之後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聽他的。

    但是現在嗜羅身在西域還和那女子救了整個西域城的人，若是真成了西域王，那軒轅昭將會多一個駭人聽聞的宿敵。

    “不行！”軒轅昭拍桌而起，身後的衛纓被嚇得肩膀抖了一下，“我得快些為登基做準備，等到登基之後再提出要與箜篌姑娘結盟，那就不會有人膽敢與我大梁為敵了。”

    只是另一個女子身份不明，暫且要好好打聽打聽她的身份背景，要不然嗜羅可能會聽信旁人讒言，便不會輕易與他結盟。

    “你再去好好打聽打聽那個女人是什麼身份，知曉後立馬回宮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