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能讓一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且端莊的人，穿著一身舞女纔會穿的美豔服飾？平日裏嚴格裝束，生怕露出一點肌膚就會失了禮數與身份，這會兒卻大腿、胳膊，甚至於小腹都裸露在外？

    儘管淳于婭楠的身材不輸任何一個舞女，甚至因她從未如此穿著，她的婀娜性感中，還多有一分禁忌之美，她的四肢潔白細膩如藕節，纖腰不盈一握，她化著精緻媚氣的妝容，紅唇嬌豔欲滴，似乎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足夠讓男人瘋狂……

    可是，她面對的人是楚灝。

    連葉惜春那等尤物，接近楚灝的後果，都只是被髮入地牢審問，更何況淳于婭楠，她再是打扮的魅惑，還能比過專以魅惑殺人的南陽巫女不成？

    淳于婭楠這時還沒發現楚灝表情冰冷，她側躺在屋裏的坐墊上，似是貴妃醉酒之態，腰肢扭動，一隻手緩緩含入自己的口中，輕佻的說：“難道這世間，還有比男女之事更大的難題麼？婭楠日夜不得解，只能請、大人賜教。”

    她以為楚灝當真是著了葉惜春的迷，所以她今日做派，完全是照著葉惜春的模樣學，也難得她一個深閨女子，還能學得如此入木三分。

    楚灝眼中難掩失望，他開口道：“本以為你身為女子，卻能心懷家國大事，且學識淵博、才思敏捷，當真是非常難得，而且你與我的觀點上有諸多共通，我以為是個可以交流之人。”他頓了頓，“可你今日這般做賤自己，實在教我大失所望，不知淳于小姐是否還記得，自己是名門之女？”

    楚灝說罷，隨即起身欲走。

    淳于婭楠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從嘴巴里掉了出來，這時見楚灝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她趕忙爬到門檻上，喊他：“楚大人！難道，這不是你所喜歡的嘛？你不就是喜歡葉惜春那樣的嘛？為什麼是我就不行？！”

    楚灝暫時停下了腳步，但沒有回頭，他說：“沒有提早告知淳于小姐你，我已有心愛之人，實屬抱歉，還望淳于小姐以後自尊自愛，不要再找我探究學術了。”

    他是惜才，所以他纔會來到這裏，但今後只能是避嫌了。至於為什麼沒有向對易君婷那樣，早早的就知會拒絕，實在是因為淳于婭楠與他的交往中，始終都有禮有分寸，從未表現出喜愛之情，他也一直都將淳于婭楠當成是翰林院一位優秀的學者，想著學識為上，不論男女，一視同仁。

    但今日，淳于婭楠證明了，她也只是有心接近他的女子之一罷了。

    淳于婭楠卻還不甘心的在問他：“是誰？！是葉惜春對不對？她會的我也都可以！你只要試試就知道了，我跟她沒有什麼不同的！”

    此時她已經豁出去了，什麼端莊，什麼知書達理，統統被她拋開，她像是壓抑了許久似的，激動的說著：“楚灝，我想嫁給你啊！我想當你的正妻啊！除了我，還有誰能配得上你？！我們難道不是門當戶對，天生一對嘛！”

    這些話，她之前從未說過，甚至一直藏著這份心思，不敢被楚灝發現，她生怕楚灝發現了，就會疏遠了她。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如果不是她從翰林院入手，以一位優秀學者的身份得到了楚灝的欣賞，他們恐怕連話都說不上兩句。

    楚灝道：“你可能需要回去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淳于婭楠道，“還是、還是你只喜歡我端莊有禮的樣子？你喜歡我與你論辯，與你引經據典，與你從《管公說》聊到《資治通鑑》是不是？我學著那些妖豔做派，你反而討厭了？所以你纔會對我失望？”

    “淳于小姐，若你說的喜歡是男女之情，那我想你誤會了，我與任何一個大學士都可以從《管公說》聊到《資治通鑑》，且都可以相談甚歡，我對你失望，只是覺得，身為翰林院學士，還是應該適當約束自身，不該自輕自賤。”楚灝道。

    他言出必行，上次答應淳于婭楠，准許她成為翰林院正式人員，之後也是派人安排了的。

    淳于婭楠看著楚灝挺拔的背影，這時已經不奢望他能回頭再看自己一眼了，強烈的羞恥感佔據了她的內心，她幾乎是哀求似的，問楚灝：“我只想知道，你說的心愛之人，到底是不是葉惜春？”

    “不是。”楚灝並不隱瞞。

    “是易家大小姐？”淳于婭楠又問，但這話問出來，她自己都無力的笑了：“呵呵，肯定不是她，是個怎樣優秀的人？竟能得到你的垂青？”

    楚灝倒還希望，她不要因今天的事一蹶不振，所以實話告訴她：“我與她在一起時很舒心，如此便夠了。”

    淳于婭楠又激動起來：“舒心？僅僅是舒心？！可是女子裡，除了我，恐怕沒人能跟你多有話題了吧？她難道學識比我還厲害？比我還通曉古今？難道你與我交談時，不也一樣很舒心嘛？！”

    “觀念共通只能稱之為友，心意想通才是愛，她即使不與我交談，我也覺得很舒心。”楚灝說罷，徑直離開了別院。

    淳于婭楠攀著門框，久久沒有動彈，她無法相信，也不能相信，一貫拒人於千里之外，看似感情淡漠的楚灝，竟然教了她什麼是“愛”。

    “這太可笑了吧！”淳于婭楠顧自說，“他怎麼會知道什麼是愛啊？他眼裏哪裏有愛這種東西啊？呵！心意相通？誰把這種話教給他的？！”

    淳于婭楠始終無法相信，楚灝是一個懂得“愛”是什麼的人。

    她頹然的靠在門框上，回想今夜的種種，其中羞恥、挫敗、顏面盡失的情緒快要把她壓垮，甚至她想一死了之！今日之事，楚灝心裏該有多取笑她？若是讓她的父母跟妹妹知道了，她的父母該有多失望？她的妹妹該有多好笑？！

    “不行，我不能……”淳于婭楠的眼神逐漸變得憤恨：“我不能死，我要回去，我要回府上去……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