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虎頭奔停在了一棟四層高，外牆體粘滿了紅色碎沙石的樓房下面。

    這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標準建築造型，那時候可沒什麼外牆瓷磚和外牆塗料，但商品房又不能像筒子樓一樣，直接用紅磚砌，所以，就用了這種帶顏色的碎沙石，而這種另類的材料，僅僅維持了短短几年的光景，就被白色的長方形外牆瓷磚全面取代了。

    虎頭奔停穩之後，來來往往的人，以及樓上的居民，紛紛探頭頓足，畢竟，這種一百多萬的頂級豪車，在濟縣這種窮地方，實在是太不多見了。

    “快看！大奔！”

    “這車得一百多萬吧？”

    “我的天啊！一百多萬？那麼貴嗎？”

    “誰家的車啊？”

    “肯定不是咱們樓上的，因為連錢主任家裏都買不起這種車啊！”

    眾人在外圍將虎頭奔圍住，熱議之聲更是此起彼伏。

    “凡哥，就是這了！”老鷹熄了火，有些憨憨的笑道：“我就知道老錢家住在這棟樓裡，具體哪一戶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咱們還不確定老錢是不是在家呢，畢竟現在是年三十，回老家過年也有可能！”

    “問問不就知道了？”陳凡指了指圍在虎頭奔四周的人。

    “我這就去問！”老鷹立刻回過了神，下車開始打聽錢學民的事。

    別看供銷社在1992年已經日薄西山，但這錢學民，卻依舊是這裏的知名人物，老鷹很輕易的就打聽到了錢學民家的門牌號，並且已經確定，錢學民一家沒有外出過年，就在樓上呢！

    得到了訊息之後，陳凡二話不說，帶著老鷹直奔錢學民家所在的三樓而去。

    篤篤篤……

    老鷹敲響了防盜鐵門，敲門的迴音還沒消失，屋裏就傳來了一道頗為不善的女聲，“誰啊？”

    “陳凡！來找錢主任的！”陳凡隨口答了一句。

    “等著！”女聲落地，門被開啟了，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胖女人堵在門口，對空手而來的陳凡和老鷹橫眉冷對，語氣也變得更加不善了，“什麼意思啊？大過年的來看我們家老錢，就空手來啊？”

    “呃……”陳凡沒想到竟然會遇上這種開場白，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這是開啟天窗要禮物的意思嗎？

    對！

    就是這意思！

    這邊，不等陳凡說話，那邊，老鷹就怒了。

    “臥草！”老鷹聲如洪鐘，怒不可遏，“你又是誰？把錢學民喊出來！敢踏馬對我們要禮物？凡哥能親自來見錢學民，那踏馬是他的榮幸！”

    “哎呦喂！誰啊？這麼厲害？”胖女人上下打量陳凡一番，陰陽怪氣的說道：“這一身行頭倒是人模狗樣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騙子了？這年頭啊，騙子可……”

    胖女人話沒說完，屋裏便響起了沖水聲，而後，錢學民提著褲子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衛生間，連褲腰帶都沒來得及繫上，抬腿就是一腳，直接把胖女人而踹到了一邊！

    “你踏馬給我滾一邊去！”錢學民的臉色異常難看，一邊系褲腰帶，一邊怒罵胖女人，“這踏馬是咱們濟縣，乃至整個甘單市，北河省，最有實力的民營企業家！”

    “啊？”坐在地上的胖女人徹底傻眼了，不知所措的看著陳凡。

    “敗家老孃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錢學民罵罵咧咧的又給了中年女人一腳，等到他再次轉頭的時候，已經徹底換了一張臉，那笑容，比盛開的菊花還要燦爛，“陳總！鷹總！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二位裡面請！趕上年三十了，今天說什麼也要在我這吃頓飯！”

    錢學民彎腰屈膝，畢恭畢敬的把陳凡和老鷹請進了家門，十足的奴才樣。

    此時，胖女人終於回過了神來，也不計較剛纔被錢學民痛毆一頓的事了，立刻換上了一張比錢學民還要燦爛的臉，“原來是陳總和鷹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我這就去泡茶！”

    “陳總，鷹總，別和她一般見識，一個窮鄉僻壤走出來的女人，正和我商量著過年要回她孃家一趟，讓我給拒絕了，心裏有氣沒地方撒呢！”錢學民把陳凡和老鷹讓到了沙發上，又低眉順眼的解釋了一通，彷彿生怕陳凡會怪罪一樣。

    陳凡倒是沒說什麼，只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人家兩口子的事，外人怎好插嘴？

    倒是老鷹，他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搖身一變，已經開始教訓起曾經他攀都攀不上的供銷社主任錢學民了，“我說老錢啊，你這打媳婦兒的毛病可不好啊！”

    “對！鷹總說的對！”錢學民猶如小雞食米一般的瘋狂點頭。

    “我跟你說，我前天剛結婚，我對我媳婦兒那叫一個言聽計從……”老鷹怕錢學民沒聽懂他的話，又補充了一句，“我前天剛結婚，知道了不？”

    就老鷹，還言聽計從呢？

    老趙家上下都把他當仙一樣供起來，甚至差點就把老趙家給改性了，上門女婿當到他這種地步，絕對是巔峰了！

    當然了，老鷹所要表達的重點是，他前天剛結婚……

    “哎呀！那可恭喜鷹總了！”錢學民是人精，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老鷹的意思，渾身上下劃拉一遍，這才勉強湊了五百塊錢，遞到了老鷹的手裏，苦著一張臉，明明心裏在滴血，但卻還得保持著微笑，“鷹總，這是我的份子錢，你可千萬得收下，不收就是打我臉！”

    “那必然不會和老錢客氣啊！咱們可是好兄弟！”老鷹一邊把錢揣進兜裡，一邊還用力拍了拍錢學民的肩膀，對於錢學民上道的表現給予了高度的肯定。

    老鷹不差錢學民這五百塊錢，但老鷹一定得要個面子！

    什麼人都敢隨便罵陳凡了？

    還踏馬對陳凡討要禮物？

    不給點顏色，還真踏馬開染坊了？

    乾脆，老鷹就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錢學民禮沒收成，反得搭上五百塊錢，這樣，老鷹才能舒坦。

    假如今天陪陳凡來的人是瘋狗而不是老鷹，就錢學民媳婦兒那熊樣，最輕的都得躺著進醫院，要是陳凡制止的不及時，那就直接太平間裡過大年了！

    換句話說，錢學民就慶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