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民的墓碑立在郊外小丘上一處景色優美的地方，這裏可以看到整個兒蜀中城的景色，從青蔥的蒼山，到碧綠的蜀靈江再到蜀中城的百姓。

    饒是林朝凰的膝蓋有傷，可還是在陳立民的墓碑前跪了下來。

    她嚴肅地磕了個頭，對著陳立民的墓碑道：“陳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和你的家人報仇的，蜀中有我在朝廷中照應，百姓也一定會安居樂業。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們，請你們原諒我。”

    說著說著，林朝凰的臉上滾落下來兩行淚，她微微昂著頭，不想再哭。

    “於大人，你這樣自責，陳大哥也會難過的。”

    看著默默流下兩行淚的林朝凰，齊遇溪心不忍，終於沒忍住上前一步把林朝凰扶了起來。

    “你應該知道，逝者不可復生，我們生者能做的，就是用盡自己的能力，創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然後期待他們轉世而來，可以生活在那樣理想的世界裏。”

    林朝凰聽著齊遇溪的話，自顧自地重複了一句：“更美好的世界，是呀，美好的世界裏，是不應該有那樣卑劣的人的。”

    “即便是逝者已去，可是活著的人之間的賬，也要一筆一筆算清楚。”

    似乎是有一團火在林朝凰的眼睛中燃燒了起來，她的眼神帶著十足的殺意，閃閃發亮。

    “左丞相，你說，除了太子殿下還有誰會有這樣通天的本事？一介父母官滿門慘死竟然都沒有官府過問。我知道，他貪贓枉法，卻沒有想到他殺人滅口。可是他為什麼要殺陳大哥呢？”

    “因為陳大哥掌握著太守貪贓枉法的證據，想來是太子杯弓蛇影，又被太守攛掇，這才狠下殺手。”

    齊遇溪接過林朝凰的疑問，回答道：“這是陳大哥曾經單獨與我說的，他告訴我這些證據都藏在他家祖宅的大槐樹下，咱們得把它拿出來，然後交給蕭起。”

    林朝凰有點詫異：“為什麼要給蕭起？”

    “因為這種對付太子的證據留在你我手裏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只有在蕭起的手裏，才能在扳倒太子的時候發揮最大程度的作用。”

    林朝凰是一個聰明人，這其中的道理，齊遇溪一點她便就通透了。

    她與左洵昭都是朝臣，如果直接上表，沒有意義，只會暴露自己的立場，既不利於左洵昭作為平衡的作用，也不利於她自己作為臥底的身份。

    但是如果留在蕭起手裏，他可以每次安排自己的不同擁護者去上表，失望堆積多了纔有意義。

    只是，現在她還要做一件事，出一出這口惡氣。

    “左大人，不知道你看那個太守是不是很不順眼呢？”

    看林朝凰的表情，齊遇溪就知道她有了整人的主意，需要自己幫忙。

    “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聽聽。”

    林朝凰勾起一抹笑容，說：“太子不是想裝作與此事無關嗎？他不是手眼通天想全部壓下來嗎？那我就陪他好好演這一齣戲。”

    又是一天的夜晚，林朝凰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她足尖一點，一下飛起來，站到了一座華美的府邸上頭。

    隱忍了那麼久，也應該輪到她囂張一次。

    她抽出自己的寒水劍，劍身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林朝凰伸出手吹響了一個極響的馬哨。

    這哨聲響徹整個院落，她站在屋脊上可以聽見人行走的窸窣聲，一隊護衛出現了。

    根據左洵昭告訴她的調查結果，所有證據都表示是太守帶著自己的護衛進了陳大哥的家。

    眼前這些人，就是助紂為虐的幫兇。

    “誒！你誰呀！知道這是誰的家嗎？”

    其中領頭的那個護衛，表情相當輕蔑，氣焰極為囂張，就說了這一句還能聽的話，之後就開始罵罵咧咧，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當然知道。林朝凰心裏想到。

    這就是那個殺人兇手的家。

    嗖！

    還沒等那個護衛罵完，一道白影如同鬼魅一般從房脊上飛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進了那護衛隊中。

    只見寒光一閃，護衛隊長張著嘴，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林朝凰一劍封喉的動作全然落在了剛剛趕來的太守的眼裏，太守像見了鬼一樣哇哇大叫了起來：“給我，給我抓住他！不，不，殺了他！殺了他！”

    那些護衛雖然害怕，可是覺得這麼多人還打不過一個人嗎？於是大吼著都衝了上去。

    “哼，不自量力。”

    第一把砍刀向她劈過來的時候，她只是輕輕一側身，握住那個護衛的手腕一甩，他立刻倒在了地上。

    護衛們見事不好，便一齊砍向林朝凰，可是林朝凰一個閃身踩著另一個人的肩膀騰空而起，把他們所有人的刀全部踩在了腳底下，她一個璇身，這一圈的護衛全部被她殺死。

    這些屍體齊刷刷地倒下，堆積成一個小山。

    一個落了單的護衛從林朝凰的身後，意圖偷襲，悄悄地舉起砍刀向着林朝凰的頭砍了過去。

    林朝凰抬手，劍身一擋，她迴轉身，狠狠踹倒了這個護衛。

    她站在屍體小山上，劍鋒指著那護衛的喉嚨，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剛纔太著急了，一下子就把他們都殺了，忘了告訴他們了。我殺他們是他們因為助紂為虐，殘害父母官，你到黃泉路上追上他們告訴他們一聲。”

    言罷，一道寒光閃過，那護衛倒在了地上。

    林朝凰這才抬起頭看著月亮拱門後的太守，微笑著問：“大人，你怎麼還不跑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太守已經被嚇傻了，聽林朝凰這麼說，真的擺動著肥胖的身軀跑了起來。

    林朝凰也不著急，站在原地提醒他：“往門口跑，別跑錯方向。”

    等估摸著左洵昭快要把太子領來了，林朝凰這才一個起跳，一下子翻到牆上，穩穩落在了太守身後。

    一把拎住太守的衣領，她一個巧勁把太守轉了過來讓太守看著自己。

    林朝凰並不著急殺他，反而對著他笑了起來。

    “我今天來，就是讓你知道，什麼叫替天行道，什麼叫做絕望。”

    “別眨眼，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時光吧。”

    吱呀一聲，太守家的大門被推開了。

    林朝凰迅速把太守的臉轉過去對著門口。

    太子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林朝凰把太守往前一踹，然後高高舉起劍，一劍刺穿了太守的胸膛。

    血如泉涌一般，噴射出來，鮮血四濺到了林朝凰的臉上。

    想來此時太守的表情一定很猙獰吧？不知道太子看見會不會尖叫呢？

    不負林朝凰的期望，她果然聽到了太子的大叫聲。

    “啊！！！”

    林朝凰用力抽出劍，太守倒了下去，林朝凰的面容出現在了太子和齊遇溪的面前。

    眼前的人穿了一身純白的衣衫，大紅的血跡好似盛開在她衣服的鳳尾花，蜿蜒向下。她臉上的血跡，與林朝凰瓷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妖治，可怖。

    這樣的詞語用來形容此時殺氣騰騰的林朝凰再合適不過。

    太子驚訝地說不出話，於是林朝凰就先發制人：“臣參見殿下。”

    聽到林朝凰的聲音，太子終於反應過來，先是對著齊遇溪詰問：“左丞相這就是你說的要事？”

    齊遇溪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殿下，根據我的調查，本縣縣令陳立民全家，就是太守和其護衛殺死的。所以我與於大人商量先行按照東尋法律處決了這些殺人犯，以免驚嚇太子殿下。沒想到這麼不巧啊，還是叫您看見了，殿下恕罪。”

    太子本來心裏心虛，是不是左洵昭這個人精知道了自己貪贓的事情。但是聽他這樣一說，心裏踏實了一些。

    但是這太守畢竟是自己的同夥，殺了太守，自己也就不知道太守以前貪贓的那些賑災款都藏在哪裏了，他們可是說好了五五分呢。

    於是蕭則成看著眼前站著的林朝凰氣不打一處來。

    別人不知道，這於煥生還不知道嗎？

    怎麼能殺太守呢？殺了太守，他就拿不到更多的錢了。

    於是太子便在言語之間暗示林朝凰：“於大人，這是官與官之間自相殘殺了？”

    林朝凰立刻領會是什麼意思，這是說她怎麼叛變，殺了自己的同夥。

    她立刻行禮：“殿下，這案子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臣處理了一發，就不必動全身了，省得叫上京恐慌。”

    這是林朝凰給太子的回覆，她可沒有叛變，這是為你太子蕭則成考慮，我這是藉機幫你把後患給除了。

    太子聽了林朝凰這話，還真就挑不出理來了。雖然總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就是不知道哪裏不對。

    他只能給林朝凰免禮，親切地說：“既然是這樣，那接下來就不麻煩兩位了。於大人回驛站換一身衣服，咱們等著明天還得指揮百姓修建水壩呢。”

    林朝凰和齊遇溪一起行禮離開了太守的家，剩下了太子和他的護衛。

    太子一想起來剛剛太守被刺穿時那個猙獰的表情，他胃裏就翻江倒海的，連忙嫌棄地說：“你們快點去把所有死屍都給我扔到蜀靈江裡去，明天一早我要是還能看見這些屍體，我就把你們也扔到江裡餵魚。”

    話剛說完，太子就衝出門去找了個草叢吐了起來。

    這邊林朝凰和齊遇溪騎著馬離開了太守府，林朝凰一身的衣服散發著血腥的味道，她的表情冷酷。

    可是齊遇溪卻並不覺得她可怖，反而心疼自己的姑娘，要受這樣的折磨。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和她一起上陣，殺了太守，再幫她全身而退。

    可是，現在的自己也沒這個立場這麼做。

    只能象徵性地幫她調查一下，然後利用自己的身份壓太子一下。

    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做了。

    正當齊遇溪深思的時候，林朝凰忽然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