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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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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只要別砸死了就行

    陳氏氣得渾身發顫,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要去踢門。

    “林淺秋你個天煞孤星,你敢打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不也是指望把幾個小的養大,嫁出去給你換銀子花嗎?”

    “怎麼說這幾個也是我許家的種,打斷骨頭連著肉的血親,能由著你一個後孃做主?”

    “我呸,林淺秋,做的你狗屁春秋大夢!”

    陳氏破口大罵了半晌,又踢了好一會兒的門,引來不少看客不明就裏地指指點點。

    林淺秋在屋子裏,沒理會她。

    陳氏到底覺得自己沒臉,不敢當眾說出事情的原委,見圍觀的人多了,撂下幾句狠話悻悻走遠。

    “大伯孃她走了嗎?”寧兒瑟瑟發抖,看得出仍在後怕,“她還會不會回來,要是再回來……我們打不過她可怎麼辦?”

    “傻孩子,”林淺秋伸手摸了摸寧兒的頭,“打不過就拿磚頭砸。她都不讓你好好活了,禮尚往來,你也只要別把她砸死就行了。”

    只要別砸死……就行了?

    寧兒緊張地打了個哭嗝兒。

    林淺秋一邊給她拍背順氣,一邊慢條斯理繼續說道。

    “用磚頭砸人也是有技巧的,不想下死手,就砸腿和腳好了。比如腳背就是個好地方,多大的力氣也砸不出人命。”

    寧兒心底深深的恐懼與感激,漸漸被驚疑所取代。

    聯想起爹之前說的那句“溫良賢淑”,她總覺得似乎哪裏出了大差錯……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把寧兒嚇得不輕。

    她以為是陳氏又殺了個回馬槍,胸口一陣起伏,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了起來。

    哪曉得門外傳來的,是弟弟順兒的聲音:“姐姐,姐姐快開門,我在河裏撈了魚回來!”

    林淺秋神色倒是平淡,抬起插栓,開了門。

    門外站著四個小屁孩,抱的抱著魚簍,提的提著野菜籃子,衣裳多少都有些破舊,此時見了林淺秋,皆是一愣。

    雲鬆和寧兒是龍鳳胎,也是這個家最大的孩子,兩人眉眼如出一轍的清秀。

    雲柏是次子,剛滿六歲,身後跟著這個家最小的男娃和女娃,一個叫雲桐,一個叫平兒,兩個都是矮墩墩。

    雲桐看上去有些靦腆,平兒則眨著一雙大眼睛很是活潑,小翹鼻,圓臉蛋,萌得很。

    “她……她沒死,”寧兒連忙解釋,“剛纔大伯孃來過了,她把大伯孃趕走了。”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林淺秋了。

    “大伯孃又來打秋風了?”頭一個開口的雲柏。

    他五官尚且稚嫩,神情間卻已透著一股早慧,看向林淺秋的眼神略帶警惕。

    林淺秋:“……”

    這小屁孩貌似對自己有點敵意。

    寧兒搖搖頭,含糊說道:“家裏這麼窮,哪有秋風給她打?”

    雲柏哼一聲,這纔沒再說話。

    一旁的雲鬆雖然年長,眉眼卻要憨厚不少,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下次得讓大伯孃把我們家那幾只雞還回來。這都借去好幾日了,也不知她是不是忘了。”

    兩個最小的孩子聽得不明所以,寧兒和雲柏卻都心知肚明,以陳氏的德性,是決計不可能再把那幾只雞還回來了。

    寧兒沒忍心說破,雲柏卻直白道:“過幾日趕集,我去買幾隻小雞仔來。陳氏那邊,你就別指望了。”

    “啊?”雲鬆張了張嘴,顯然有些難以置信,“借東西還能不還的嗎?”

    雲柏看了一眼這個傻大哥:“借米的有,借銀子的也有,可你見過有誰借雞的?陳氏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

    雲鬆惶然,繼而變得有些焦灼無措。

    那可是家裏下蛋的雞,雞蛋不僅能留著自個兒吃,還能拿去市集上換米麪糧油。

    沒了雞,今後豈不是連米麪糧油都吃不起了?

    林淺秋的心思卻不在那幾只雞上。

    她挨個兒打量這五個孩子,已大略摸清了他們的性情。

    不得不說,幾個孩子真是個頂個的好樣貌。

    她嫁過來好幾日了,還沒見過他們的爹,卻也覺得自己那個便宜夫君,模樣應當差不到哪兒去——若是個醜的,決計生不出這麼俊俏的娃。

    “養雞的事以後再說。都先進來吧,該做飯了。”她招呼道。

    原主是昨天夜裏病死的,自然沒給幾個孩子準備今日的飯食。

    眼看早就過了該用午膳的時候,她一個大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更別提小屁孩了。

    寧兒跟在林淺秋身後進了廚房,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些許怯懦:“方纔……方纔的事……”

    林淺秋知道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已經開始有自尊心了:“放心,方纔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不會在別人面前說起。”

    說寧兒差點就成了瘸子或屠夫的童養媳嗎?

    她又不是個傻的,這種話平白無故說出去,只會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叫寧兒這個丫頭抹不開臉面。

    林淺秋頓了頓:“不過你得知道,你從始至終沒做錯什麼,即便這事說破了,抑或是外頭有風言風語了,那也不是你的錯。”

    寧兒點頭,心頭涌上一股暖意,回想之前受的委屈,眼圈不由得紅了幾分。

    林淺秋又正色補充了一句:“還有,下次若再有人這麼害你,哪怕是你的親人,你也要毫不留情地打回去。誰不讓你好過,你就讓他不好過十倍、百倍。”

    寧兒愣了一下,詫異地看著林淺秋。

    她從小就沒有娘,爹從軍去了,一年到頭也難得回來幾次,是外祖母將她姐弟幾個拉扯大的。

    半年前外祖母去了,爹沒法子,才張羅起了續絃的事。

    在林淺秋這個後孃來之前,寧兒從沒在誰嘴裏聽到過這麼離經叛道的話。

    “可外祖母說女子要乖巧聽話,不能桀驁不馴……”她小聲道。

    林淺秋看著這個便宜閨女怯怯懦懦的樣子,很是在心裏嘆了口氣。

    看來骨子裏是隻小白兔,只有被逼急了纔會咬人,也難怪陳氏敢明目張膽地騎到她頭上拉屎。

    “乖巧聽話?那你願意乖乖聽陳氏的話,去給人當童養媳嗎?”林淺秋問。

    寧兒立刻搖頭:“我不願意!”

    林淺秋點點頭,心想到底還有救:“那不就結了。聽話不是盲從,有的人擺明了是要害你,這種人的話自然不能聽。有的人自以為是在為你好,其實卻是把你往火坑裏推,這種時候你就要學會好好分辨了。”

    寧兒沒接茬,一時說不上來這話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林淺秋說完,淡淡總結了一句:“總歸這輩子是你自己過,過什麼樣的日子該你自己選,不該聽別人做主。”

    寧兒聽得半懂不懂,卻又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

    林淺秋心知讓這小丫頭一瞬間打通任督二脈是不可能的,畢竟打小就被三從四德洗腦,離五講四美的道路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也不必著急,往後的日子還長著不是嗎?

    “別閒著,去洗菜吧。”她指了指地上的野菜籃子。

    女兒該嬌養,可那也要分情況。

    眼下的情況是,這個家連飯都吃不飽了,該幹活兒的自然一個也不能落下,不然一家五口就只能去外頭喝西北風了。

    “讓餘下幾個過來幫忙淘米、生火。”林淺秋又道。

    一視同仁纔是正道,當後孃的哪能厚此薄彼?

    寧兒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出什麼來,點點頭提起菜籃轉身朝外頭去了。

    剛到院子的水井旁,雲柏就蹙著小劍眉走了出來:“她怎麼使喚你幹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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