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北堂謙屏退了眾人，緩緩合上了門。

    偌大的東宮霎時就變得空闊清冷起來。

    一團黑氣陡然從他身上泄出，北堂謙手指動作著，在地上結了一道暗紅色陣法，閃爍著詭異的光影。

    源源不斷的黑氣從底下升騰而出，像是有生命一樣在空中虛化成一道人影，從裡面緩緩探出了一張鬼臉。

    護法十二開口：“又找本護法什麼事？”

    北堂謙沒在意他話裡的不耐煩，問道。

    “你確定冥也被那些東西引走了嗎？”

    他幾次偷偷派了傀儡去探了葉風華的偏院，隔著老遠都能嗅到冥也的味道。

    護法十二哼了一聲，“你這是在質疑本護法的能力嗎？據探子來報，冥也已經跟著那些東西到了南邊的邊界線，一時回不來。”

    北堂謙摩挲著下巴，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上次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說的是聯合起來殺了冥也的事。

    護法十二那張鬼臉霎時也凝重了起來，他謹慎地撤回去四處張望了一番，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等確認周圍環境確實安全後，他又重新探了出來，聲音壓低了幾分。

    “已經隱晦地和其他幾位護法提過了，目前有想法聯手的有四個，剩下兩個搖擺不定，還有六個對冥也抱著絕對的衷心。”

    “難以說服。”

    北堂謙舔了舔嘴唇，不以為意地說道。

    “是哪六個，本尊這就回去將他們吞噬掉。”

    “你要吞噬誰？”

    一道夾雜著冷笑的聲音從黑氣中傳來，北堂謙臉色驟然一變。

    護法十二那張本就慘白的鬼臉瞬間變得更加慘白，他嘴唇距離顫抖著，頭還探在外面，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鬼......鬼帝。”

    下一秒，他整張臉陡然一變，當著北堂謙的麵，眼睛和嘴巴劇烈扭曲著，像是一張被緩緩揉皺的紙一樣。

    “不不——不！”

    聲音嘶啞帶著響徹心扉的懼意。

    “你們當本座是傻子嗎。”

    “一群愚蠢的雜碎。”

    話音剛落，冥也手上用力，護法十二整個人生生在他手上炸開，那團黑氣劇烈地顫抖著，最後倏地四散，像是煙花一樣。

    北堂謙捂著胸口，嘴角緩緩溢位了一絲血跡。

    他目光陰狠，迅速結印，隱藏自己的蹤跡。

    隨後黑氣乍現，想要破壞腳底下的陣法，卻發現沒有絲毫辦法。

    冥也在空曠的殿堂裡漫不經心地擦著手，一雙紅眸泛着冷厲的血光。

    他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陣法，“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沒學得聰明一點。”

    他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兩個字。

    “寐、蝕。”

    話音剛落，他的手掌陡然從陣法中穿了過去，另一邊的北堂謙見狀，身形極快後退幾步，目光刷的變得陰狠。

    他嘴裏飛快念着咒語，被壓制的陣法驟然亮起一圈血光，以燎原之勢向周圍擴去。

    冥也似乎覺察到了什麼，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陣法自毀，留下了一圈無法恢復的黑坑。

    浮在半空中的北堂謙猛地落了下來，臉色蒼白，雙手撐在地上劇烈咳嗽著，一大口血從嘴了噴了出來。

    他目光陰騭，就這那血迅速寫了一行字元。

    “冥也歸，速撤。”

    血氣消散的同時，冥界有幾個護法當即從自己床上蹦了起來，慘白著一張臉不帶絲毫猶豫消失在空氣中。

    冥也站在空曠的大殿中，看著面前驟然閉合的陣法，笑。

    這麼膽小的嗎？

    他翻開手心，指縫間夾了一片不小心拽下來的衣料。

    看料子，像是皇室中人所用的。

    皇室？

    冥也閉了閉眼，感受到空氣中接連幾道細小的波動，他眼眸緩緩睜開。

    又有幾隻老鼠偷跑出去了。

    *

    次日，姚皇后醒得很早，一大早上的就到御膳房讓人拿了點新鮮食材回來。

    她穿著簡單低著頭在小廚房裏忙碌著，身後北堂梟緩緩摟住了她的腰。

    “皇上醒了？”

    姚皇后笑著問道。

    北堂梟“嗯”了一聲，看著她正認真切著菜，下巴在她頸窩磨了磨。

    “葉家姑娘晚上纔來，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準備了。”

    昨天夜裏收到了蕭明淵的訊息後，姚皇后就有點興奮了，似乎比見自家親媳婦還要高興，輾轉了一晚上都沒睡著。

    “皇上不也醒得早？”

    “我是沒你在身邊睡不著。”

    姚皇后被他逗笑了，放下了手裏切菜的刀，轉身。

    “那你怎麼連今天早朝都沒去，還是讓人明淵給你代的。”

    北堂梟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就你多嘴。”

    姚皇后笑著躲開了他的手，轉過身去繼續切菜。

    許久沒下過廚了，她手藝生疏了不少，今早特意起了個大早起來練練。

    御膳房的那些東西過於華麗沒什麼特色，她想自己動手，無論怎樣心意都姚擺在那裏。

    “皇上你緊張嗎？”

    北堂梟輕輕嘆了口氣，“有點。”

    蕭明淵母妃走得早，身邊最親的人只剩下他了。

    眼下那個冰頭塊子好不容易遇見個喜歡的，北堂梟難免會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把人嚇跑了。

    病了那麼久，他似乎已經放下了平常的一些東西，就像是普通人家一樣操心著自己這大齡弟弟的婚事。

    姚皇后安安靜靜地切著菜，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動作突然一頓，緩緩開口道。

    “皇上，等蕭明淵的事情確定下來後，你找個合適的繼承者，就退位吧。”

    要是換做旁人這麼說，肯定要被安個圖謀不軌的罪名。

    但姚皇后是不一樣的，北堂梟就那樣站著，目光柔和地聽她繼續往下說。

    “在這深宮中帶了大半輩子了，我也突然想體會一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尋常生活。”

    北堂梟笑，伸手寵溺颳了刮她的鼻尖。

    “看，做頓飯就給你能的。”

    “我答應你姚妹，你想做什麼我都依你。”

    姚皇后背過了身，將切好的東西裝在了瓷盤裏。

    “那說好了，不準反悔哦。”

    “你要是敢騙我，哼哼。”

    姚皇后嘴上這樣玩笑著說道。

    但在北堂梟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司星說的期限。

    似乎又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