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留情面
皇宮,養心殿。
皇上病症剛有好轉,但也就只限於那一段時日,宮宴之後,皇上病的似乎比之前還重了些,意識時清醒時迷糊,經常昏睡著。
有宮人說,就是那日葉風華過於殘忍,見了血氣這才衝撞了皇上。
這話傳的人多了,傳到了姚皇后的耳朵裡,連之前還覺得葉風華有點可憐的她這番也有點不高興了。
她手指浸在銅盆中,親力親為地洗著帕子,溫柔地給皇上擦著汗。
他現在意識清醒著,一雙病態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姚皇后,嘴唇囁嚅著。
姚皇后手裏的帕子又挪到了他的手上,擦拭著他有些僵硬的指尖。
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彼此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你不用謝我,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姚皇后從年輕到現在一直深受皇上的寵愛,夫妻二人極好,好到私下裏連那些稱謂都不去計較。
擦著擦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手指又重新挪到了皇上的臉上。
“話說那日在宮宴上,葉家姑娘殺了南央使臣,雖說這件事原先不是她的錯,但現在朝堂上一直吵著要個說法。”
“攝政王憑一己之力把這件事壓下去了,照他的意思,他似乎並不想把葉家姑娘牽扯進來。”
“這一向冷心冷面的攝政王,什麼時候這麼有人情味了?”
躺在床上的皇上安靜地聽著她隨口的碎碎念,後宮女子不得干政,但即使她就這樣明晃晃地把朝堂重事說了出來,皇上的眼裏依舊是溫和柔軟的。
他閉了閉眼,緩緩搖了搖頭。
姚皇后扁了扁嘴,“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不想讓我扯進去。但是太后那邊明擺着要讓葉風華頂罪,現在又是攝政王在管理朝政,我這不是怕你為難嗎?”
兩個重要的人,一個是至親,一個是手足,現在還是站在對立面的。
皇上嘴唇動了動,姚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頭又去清洗著帕子。
“我知道攝政王能處理好,你把事情放在他手上很放心。但是我就是不太滿意那葉家的姑娘。”
“看著你纔沒好起來幾天,就宮宴那一小會兒,又病倒了。旁人都說是那葉家姑娘衝撞了你。”
盆裏的水被她弄得嘩嘩作響,姚皇后的語氣帶著些許責怪。
皇上側著頭,目光依舊柔和地圈在她的身上。
宮外有侍女來報,說攝政王到了,皇上點頭示意讓他進來。
姚皇后嘴角微抿,賭氣似地端起了盆就往外走,頭上朱釵亂晃,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但走到殿門口她就後悔了,偏頭看了一眼站在榻前的那個身影,緩緩嘆了口氣。
門口守著的侍女趕忙把她手裏端著的銅盆接了過來,“娘娘,現在可要回宮休息?”
姚皇后嘴角抿著,目光堅定,“不,去司星殿。”
侍女小桃瞳孔瞪大了幾分,“娘娘你這是又要去......”
姚皇后冷冷瞥了她一眼,小桃立即住了嘴,但還是忍不住繼續說道。
“娘娘不可啊,上次求了藥後,您自己的身體都還沒恢復過來,這次又去,奴婢怕你受不住啊。”
“那藥,可是用您自己的命數來換得啊。”
小桃有些著急,聲音即使壓低了也難掩激動。
姚皇后眸底忽地就籠上了些許哀慼,開口道。
“本宮心意已決,你若再說,就自己回去領罰,以後也別再跟著本宮了。”
小桃這下才緊緊住了嘴。
殿內,蕭明淵一身朝服,俊逸挺拔,他垂眸看著床上日漸消瘦的皇上,唇角緊緊地抿著。
皇上眼神示意他坐下,手指顫動幾下,蕭明淵趕忙握住了,他就那樣一筆一劃地在他手上寫著字。
第一句話不是問朝堂上的局勢,而是:
可有喜歡的姑娘了?
蕭明淵眸光深了幾分,唇角抿得更緊了。
皇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欣慰了幾分,又繼續一筆一劃寫到。
挺好,也能讓朕臨終前了卻了一樁心願。
蕭明淵眉心微蹙,“皇兄,莫要說這些喪氣話了。”
先皇極其寵愛其蕭明淵生母,乃至讓蕭明淵隨了母姓。
蕭明淵生母靜妃,是沒落貴族,因為先皇一見鍾情,將她從水深火熱中撈了出來,連帶著兩個哥哥都跟著沾光,封侯加爵。
同時又因為蕭明淵生得晚,年齡小,之前還是皇子的皇上也很寵愛這個最小的弟弟,兩人的關係是眾位皇子中最親的。
躺在床上的皇上嘴角勾了勾,手上又一筆一劃地動著。
“南央的事可有想到什麼好的法子?”
蕭明淵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陰沉了幾分,絲毫沒有顧忌。
“這太后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長了些!”
語氣之森冷也能看出他今日在朝堂上的不順。
皇上不動聲色,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但此次南央也並不在理。”
“那使臣帶來的人是南央九千歲不為人知的禁忌,此番只是普通宴辰,他讓使臣帶著活死人來意欲何為?”
“況且此番兩具屍體都留在北朝,而那活死人的構造本就與旁人不同,只要剖開檢視就能發現端倪。”
“如果我猜的不錯,要不了多久,南央九千歲就要親自來一趟了。”
“那時候,主動權可就不在他們身上了。”
“你做事,朕放心。”
皇上又在他手上劃了幾下,但就在最後一個筆落下的時候,他突然就失了力道,再次毫無徵兆地睡了過去。
蕭明淵手指輕顫,片刻後,起身將皇上露在外面的手臂,小心放在錦被中,轉身離去。
“朝堂那邊可有什麼訊息?”
太后話音剛落,就見一瘦小的太監急匆匆跑了進來,站在旁邊的老嬤嬤蹙眉。
“著什麼急,停下來慢慢說,別衝撞了太后。”
“是。”小太監跪在殿前,“事情被攝政王壓了下去,他甚至讓人把老丞相拖出去打了十大板。”
“什麼!?”太后當即重重一拍桌案,長長的指甲都折斷了幾根。
小太監抖了抖,又繼續說道,“攝政王說這次只是個教訓,再有下次,就不僅僅是挨板子這麼簡單了。”
太多人鬧事,蕭明淵乾脆就拿了個位高權重的人開刀,只給了十板子都是看在丞相年齡大了,體諒幾分。但沒想到十板子還沒打完,老丞相就已經暈了過去。
“這個蕭明淵,是擺明了要和哀家作對嗎!”
太后的眼眸陰騭地眯了眯,“好啊,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就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