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綺瑤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她惡狠狠地閉上眼，因為疼痛額頭上不斷有冷汗滑落，臉色唇色白得都跟張紙一樣。

    江綺瑤緊緊咬著嘴唇，每一個字都像是強撐著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一樣。

    “葉風華，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

    “喲，都這個時候還嘴硬呢？”李簡嘲弄了一聲，“江城主，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眼下你可是跪著說話的那個。”

    “你！”

    江綺瑤被羞辱得怒氣沖天，腦子一熱作勢就要起身衝上去，但忘了自己胳膊尚還被反剪在葉風華手裏。

    咔擦一聲，江綺瑤終於忍不住發出來一聲痛呼。

    葉風華緩緩地揚了揚眉，看著江綺瑤一側軟綿綿垂下了的手臂。

    都不用她親自動手，江綺瑤那蠻橫勁，倒生生將自己給弄脫臼了。

    也好，還免得髒了她的手。

    葉風華手上力道作勢一鬆，抬腳毫不客氣地在江綺瑤後背踹了一腳。

    江綺瑤猛地往前撲去，捂著胳膊匍匐在地。

    她一雙眼睛都痛得通紅，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都不忘狠狠地剜著葉風華，像是能生生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葉風華回頭，不緊不慢的將瓷瓶轉了個方向，讓盛開的紅梅衝着牆。

    這種場面，可別嚇著開得正好的小喬木了。

    葉風華起了身，向着江綺瑤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她停了下來，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

    “你想做什麼?！”江綺瑤看著葉風華手上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不由得有些慌亂。

    葉風華在江綺瑤面前頓住了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江城主剛剛不是還信誓旦旦地想剮我的肉麼，”葉風華道，“上一個這麼跟我說話的人墳頭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她抬腳踩在江綺瑤身上，微微俯身，笑。

    “所以江城主覺得，我應該先從哪裏開始呢？”

    江綺瑤瞳孔驟縮，黑眼珠子死死盯著葉風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一股莫名的惶恐瘋狂席捲而上。

    她不由得就想到了之前在北朝的時候，在那間牢房裏，葉風華險些把自己虐個半死的場景。

    一種臆想的疼痛扭曲成暢意極快地佔據了之前的惶恐，在江綺瑤心裏肆意搖曳。

    她近乎瘋魔地笑了笑，一雙眼睛如蛛絲網一般黏膩地盯著葉風華。

    “來啊，殺了我——葉風華，若是今日我有命活著出去，我江綺瑤發誓，此生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我就算是死，也要化作厲鬼纏著你，啖你肉，飲你血，讓你不得安生，生不如死……”

    此時的江綺瑤就像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子一樣，猙獰地怪笑著說出一句又一句詛咒的話。

    葉庭眉心狠跳，正要上前封了她的嘴，就見面前一道冷冽的寒光閃過。

    葉風華手中的匕首脫手而出，江綺瑤的聲音戛然而止。

    葉風華面無表情地甩了甩手腕，說道，“聒噪。”

    另一邊，江綺瑤眼珠子猛地瞪大了，整個人像是釘死在案板上的死魚，一動不動。

    匕首擦她的臉頰劃過，重重地釘進了旁邊的木板地裡。

    她在那一瞬間，甚至能聽到裹挾而起的風聲，聽到頭髮被削斷的脆響，聽到匕首重重插進木板地裡的錚鳴。

    江綺瑤覺得自己頭皮猛地炸起，像是有無數螞蟻爬過一樣發麻，一種名叫死亡的東西與她擦肩而過。

    那麼近的距離，她甚至能看清楚那匕首直飛過來是掠出來的殘影。

    但她在那一瞬間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叫喊都發不出來。

    一種莫大的恐懼在心底燙了個洞，隨即那個洞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近乎佔據她整個胸腔，讓她完全無意識地顫抖起來。

    她聽到葉風華似乎是哼了一聲，就像是一聲短促的嘲諷的笑。

    隨後，葉風華緩緩收了腳，轉身說道，“關起來，留著還有用。”

    門口角落裏的那個小副將還睡著，葉風華走過去皺著眉，看了一眼，問道跟在他身邊的葉庭。

    “他喝了？”

    葉庭回道，“騙他少喝了一點，做戲做全套嘛。”

    葉風華點頭，兩人的交談聲逐漸越來越遠。

    李簡走到江綺瑤跟前，沒有絲毫憐香惜玉抬手就跟人劈暈了，看了一眼她疲軟的手臂，沒管。

    李簡從外面喚了個小將進來，把江綺瑤拖到柴房裏去了。

    隨後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抬手去拔，沒拔動。

    李簡麵露震驚，隨即雙手覆在上面，抿著唇，憋紅了臉。

    隨著一聲悶響，李簡重心不穩往後連退了兩步。

    他一臉驚詫地看著手上的匕首，暗忖：操，葉小將軍這力道也太大了吧。

    要是釘在人身上……

    李簡惡寒地聳了聳肩，怕是連骨頭都能給人捅穿了……

    葉風華不知道這個小插曲，她眼下正站在瞭望臺上，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平原，隱約可見更遠的後方稀疏的叢林。

    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

    葉庭就站在她身邊，說道，“事情發生的匆忙，軍中藥材有限，解藥可能沒那麼快配出來。”

    爲了不讓江綺瑤起疑，除了葉庭和李簡的近衛，嘉陵關內還是有大半將士喝了那羊肉湯的。

    葉風華說，“配不出來就配不出來，江綺瑤還是顧忌著、怕髒了自己的手，下的都是些迷|藥。等睡上一覺，藥效過了就好了。”

    也多虧下得是迷|藥，不然關中這麼多將士……葉風華不敢再細想。

    葉庭說，“那等一會兒那些人……”

    “關門打狗還用得著多少幫手麼？”葉風華微揚眉尾，“葉將軍還當真是老了，怎麼還畏畏縮縮地顧慮起那麼多了。”

    葉庭偏頭看著葉風華那張側臉，年輕的、張揚的、自信的。

    葉庭突然感概地搖了搖頭，說道，“確實還真是老了。”

    葉風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後微微偏頭，算了算時間，衝着角落的陰影處招了招手。

    一黑衣男子走了出來。

    葉風華說，“發訊息告訴春夏，讓她不用再吊着人打了。”

    “叫她速戰速決，是時候趕回來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