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皮抽筋千刀萬剮，”葉風華重複了一遍，突然就笑了出來。

    她兩肩微微聳動，垂在發間的珠絡亂顫，襯得那雙眼睛亮極了。

    “既是要順我心意，怎麼可以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頂罪？”

    笑聲驟然停住，她語氣冰冷，毫不畏懼地望向欒僑。

    欒僑半闔著眸子，沒在意她話裡的不敬，反倒還饒有興味地重新整理說了出來。

    “所以你想扒的是本督的皮，抽的是本督的筋。”

    吉利麼站在旁側，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葉風華，同之間截然不同的氣勢，明明那麼瘦小，露在外面的腕子纖細白皙，像根柳枝不小心就能折了一樣。

    但那周身氣勢不容小覷。

    “不是九千歲說想補償我們損失的嗎？”

    “沒有主子的命令，狗敢隨便亂吠？”

    她斜了欒僑一眼，眼神肆意嘲諷。

    欒僑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或者說根本就沒把這份挑釁放在心上。

    “想殺本督，還得看你夠不夠資格。”

    “不夠資格……九千歲還想著跟我談交易？”葉風華緊跟著嗆了一聲。

    欒僑總算抬了眼，他視線圈在葉風華身上，森冷且古怪。

    “你倒是有幾分本事。”

    葉風華沒說話。

    她似乎是站累了，瞧著旁邊的椅子，單手拉了過來，就那樣在中間坐了。

    她抬眸看著欒僑，似笑非笑。

    周遭死一樣沉寂，凝固的氛圍就連守在外的那群人都能感受得到。

    強者的氣場下，那兩人沒說話，也就沒人敢出聲。

    雙方僵持著，凝固著，彷彿誰先開口，誰就自甘站在下風。

    傅唯臉色很白，他站在吉遼的身邊，像是病了。

    外面冷風呼啦灌進來，傅唯的身子微不可見地哆嗦了一下。

    沒人注意到這個少年，因為下一秒欒僑開口了。

    他說，“誰縱的火，站出來。”

    陰影處有人動了，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站在葉風華旁邊，朝著欒僑的方向跪了。

    欒僑沒說話，只是抬了抬指尖。

    下一秒，穿著黑衣的刺客沒有絲毫猶豫，拔劍自刎。

    鮮血汩汩從脖頸的口子流出，葉風華捱得近，鮮血濺了不少在她裙襬上，白色的衣裙霎時開出了朵朵紅梅。

    妖冶鬼魅。

    欒僑惡趣味地笑著，眼睛看也沒看那倒在地上的刺客。

    “這就是本督的回答，閣主滿意了嗎？”

    似是警告，又像是玩笑。

    葉風華的眸色一寸寸變寒。

    她平生最痛恨就是拿人命開玩笑的人，永遠高高在上，彷彿所有人都是他腳下卑賤的螻蟻一樣，生死全權由他掌控。

    但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總有一天，葉風華想，總有一天她會親手取了這人的狗命。

    拿這種事來噁心人。

    葉風華袖中的手指緊緊扣了扣，隨後又緩緩鬆開。

    她笑，根本不看旁邊那刺客一眼，似乎根本就沒被影響到。

    “九千歲說滿意就滿意。”

    欒僑沒看到他想看到的反應，臉上有一瞬間的失望，但並不妨礙他繼續噁心人。

    “閣主真是個識趣的人。”

    “那是自然。”葉風華波瀾不驚道，“所以九千歲想談的交易究竟是什麼。”

    話題被重新引了出來，葉風華有預感，他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欒僑手指抵著唇，“自然是合作，本督想要你手裏的人馬，同本督裏應外合。”

    葉風華眉梢一挑，不假思索，“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欒僑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嘴角緩緩勾起，眼神篤定，“你會答應的。”

    葉風華手指一蜷。

    欒僑看著她，眼神裡像是淬了毒。

    一種不祥的預感翻騰而上，像是一雙手死死地攥住了心臟。

    葉風華突然就有些恍惚，他為什麼會那麼篤定？究竟還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

    緊跟著欒僑繼續說道，“當然今個兒心情好，若你是現在答應了，本督明早就離開。”

    也就是說，他知道葉風華此次前來也是爲了阿爾五火新培養出來的那批良駒。

    只要同意了，他可以不同葉風華爭奪。

    可為什麼呢？這不是他費盡心機隱藏行蹤都要得到的嗎？

    眼前彷彿涌現了一團迷霧，葉風華一時看不清他究竟想做什麼。

    “若我不同意呢？”

    “那就各憑本事了。”

    欒僑閉上了眼，語氣輕飄飄的，似乎剛剛那番話只是他一時興起，根本不在意回答。

    同意或者不同意，對他都沒有任何的影響。

    葉風華問，“各憑本事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欒僑答，“這裏是南央。”

    “而本督是什麼樣的人，聽了這麼久的風聲，還不清楚麼？”

    “閣主滿身正氣，爲了救那一村的百姓，殺了本督那麼多人……”

    後面的話他沒說了，但葉風華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

    既然談不攏，那就沒必要再給好臉色。

    欒僑的位子，是踩著屍骨一層層爬上去的，他在腥風血雨里長大，嘴裏的各憑本事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葉風華站在營帳外，看著手底下的人清點損耗物品。

    “閣主，幸好火撲滅的及時，損失不大，只是有一箱上好的絲綢被燒沒了。”

    那些絲綢可抵裡面四分之一的黃金。

    葉風華抬手，示意知道了。

    蕭明淵走到她旁邊，替她擋住了呼嘯吹來的冷風。

    葉風華突然就有些疲憊，微微偏頭，枕在蕭明淵的肩頭，蕭明淵順勢就攔住了她的纖腰。

    “已經吩咐下去了，全體警戒，時刻提防欒僑的人。”

    葉風華點頭，想著別的東西。

    欒僑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這裏是南央。

    就算草原十三郡是獨立的部落，但他們身處的地方是南央。

    俗話說的好，橫的怕瘋的，瘋的怕不要命的。

    欒僑這種人，似人命為草荐，他沒有感情，所以對以命換命這種事情沒什麼道德和羞恥感。

    他爲了他所想得到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哪怕血流如注，屍橫遍野，他也能踩著殘肢和屍體往前走。

    但對於那些有感情有牽絆的人來說是萬萬捨棄不了的。

    所以對欒僑，他們雖然痛恨，同時也畏懼著。

    欒僑雖不會輕易動草原十三郡，但葉風華也有些不敢確定了。

    倘若欒僑當真的勢在必得，面對金錢和權勢，阿爾五火會怎麼選擇。

    無論他怎麼選，最終那批良駒，都絕對不能落到欒僑手中！

    否則對東南方北朝的鐵騎，將會是莫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