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一怔，撞進欒僑眼裏，又極快地低下了頭。

    “……九千歲英明。”他附和道。

    欒僑夾著那紙條，同手帕一同扔進了火盆裏，火苗跳動幾下，東西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既是知道了，就該有準備了。”

    欒僑回身，外罩的紅色大氅衣襬劃出一道弧度，士兵低頭看著欒僑鞋上的彎鉤，只覺得頭皮發緊。

    “所以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麼，嗯？”

    士兵下意識又哆嗦了一陣，趕忙應道，“是是。”

    還沒退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腳步霎時就頓住了。

    猶猶豫豫地看著欒僑的已經轉過去的背影，士兵緊緊抿了抿唇，咚地一身就跪了下來。

    “九千歲，屬下辦事不利還請責罰。”

    欒僑握著白色藥瓶的手一頓，隨後才漫不經心地重新灑了進去。

    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地好，三番五次被打斷臉上都沒有絲毫不耐的神色。

    偌大的空間安靜了很久，久到那士兵感覺自己的膝蓋骨都跪麻了的時候，欒僑這纔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所以那小傢伙跑了？”

    他邊說著，邊繞到了努力在角落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皇帝身邊。

    小皇帝緊緊握著把手，整個身子都在下意識地哆嗦著。

    士兵咬牙，“是。是屬下的疏忽。”

    欒僑沒立即回話，反而在小皇帝身邊彎了腰，握著他扣着椅子的手指。

    小皇子盯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整張臉慘白，那如毒蛇一樣冰冷黏膩的觸感如附骨之疽，剜去血肉也揮之不去。

    “別那麼緊張，”欒僑附到了他耳邊，低聲說道，引著他的手到了把手上的按鈕，“抬起頭，睜開眼，好好看著。”

    小皇帝哆嗦著指尖，內心瘋狂掙扎，目光落在中央石臺上躺著的那具胸膛尚在起伏的活死人身上，又飛快地落在那近在咫尺的按鈕上。

    不不不，小皇帝瘋狂在心裏尖叫抗拒，但手上使不上任何的力氣。

    咯噔一聲，腦子裏緊繃的那根神經斷了。

    小皇帝目光呆滯地盯著石臺，只是眨眼的功夫，滿眼就只剩下了觸目驚心的鮮紅。

    意識恍惚間，他聽見了惡魔揮之不去的低喃。

    “這是本督親自為你選的結局，今個做了個試驗，喜歡麼？”

    不不不——

    小皇帝想瘋狂尖叫，胸腔劇烈起伏，卻無法從喉嚨裡迸出一個字來。

    魔鬼的低喃還在繼續，從耳入腦，在他的大腦深處一遍遍不斷重複，蠶食著他每一根神經。

    “就快了，再過不久，本督就能把他接回來了。”

    就不需要你了。

    不需要我了？

    怎麼可以！

    我為什麼要承受這些？朕為什麼要承受這些！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小皇帝低垂著頭，放在兩側的手指狠狠地捏緊了，指端泛着刺眼的冷白。

    東西給人看完了，欒僑也沒有多留的意思，邊擦著手邊往門口走，似乎纔想起門口還跪了個人。

    士兵頭低得彷彿都能貼地了，他不敢抬頭，不敢看石臺上的慘狀，他怕自己多看一眼，下場就會跟那人一樣。

    欒僑停住了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輕笑。

    “他養的東西可比你那腦袋機靈。”

    欒僑隨手一扔，帕子正好蓋在了那士兵的頭上。

    “處理乾淨。”

    士兵膝行，衝着欒僑的背影磕頭行禮，等到看不到了，他這才雙手撐地一點點站了起來。

    甬道灌了層冷風進來，士兵這才發現背後被冷汗浸溼了一大塊，被風一吹，整個脊背冷得哆嗦。

    次日一早。

    葉風華收拾了一番就帶著蕭明淵一行人下了山，既是真要去草原，銀子可是少不了的。

    正好，杜平有一家總鋪開在這裏。